第148章 帝国的魅影

　　地球，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绝对防御区”核心指挥部。

　　这里与元境的瑰丽疯狂、上海废墟的残破诡异，构成了宇宙的两个极端。一切都是冰冷的、精确的、绝对受控的。厚重的合金墙壁吸收着一切多余的声音，只留下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与空气净化系统平稳的循环声。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在指挥大厅中央，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全球残存的抵抗区、能量异常点，以及那如同毒瘤般不断扩散的“归一教”活动区域。

　　星图前，站立着一个男人。

　　他身姿挺拔，穿着笔挺的、没有任何军衔标识却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制服，肩膊宽阔，撑起衣料，透出一种磐石般的稳定感。他的面容如同用最坚硬的岩石雕刻而成，线条刚毅，下颌紧绷，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有岁月和权力沉淀下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头发是近乎金属的灰白色，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就是马库斯。“幽灵协议”的起草者与最高执行官，如今全球残存人类力量名义上的最高协调人。

　　他没有看星图，而是背对着它，凝视着面前一面巨大的、单向透明的强化玻璃窗。窗外，是模拟出的、永恒的黄昏景色，橘红色的黯淡天光，映照着他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那双眼眸里，没有元境的疯狂，没有废墟的绝望，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冷静。

　　一名穿着同样制服的年轻副官，脚步无声地走到他身后五步远处，立正，低头，双手呈上一份电子报告板。他的动作标准得像一部机器，连呼吸都控制得微不可闻。

　　“执行官阁下，”副官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第七区‘清扫’行动已完成。残余抵抗力量已肃清，所有不稳定意识体已按照‘幽灵协议’第七章第四条，进行……‘无害化’处理。”

　　马库斯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继续。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方舟’主体结构完成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二点七。能量屏障发生器已通过最终测试，可完全隔绝已知类型的元境侵蚀。”副官继续汇报，声音里依旧没有波澜，但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奇迹。

　　马库斯缓缓转过身。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山岳移动般的沉重压迫感。他的目光扫过副官低垂的头，最终落在中央那巨大的星图上，看着上面代表“归一教”势力的、刺眼的暗红色区域。

　　“‘噪音’……”马库斯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听者的心脏上，“……还在蔓延。”

　　他踱步走到星图前，伸出手指，虚点在暗红色区域的核心——上海废墟。

　　“林克……他们还在那里，像老鼠一样，在废墟里钻营。”他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评估工具效率般的审视，“勇气可嘉，但……缺乏远见。他们以为，干掉一个疯子教主，就能解决问题？”

　　他收回手指，双手背在身后，挺直的脊梁如同永不弯曲的旗杆。

　　“他们不明白。问题的根源，不是某个个体，甚至不是那个所谓的‘核心’。”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虽然依旧冷静，却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无情的“智慧”，“根源在于……‘混乱’本身！”

　　他猛地抬手，指向星图上那些代表抵抗区和混乱地带的、闪烁不定的光点。

　　“情感的泛滥，意志的软弱，选择的冗余！看看我们曾经的世界！无休止的争吵，低效的民主，被个人欲望驱动的愚蠢决策！正是这种根植于生命本源的‘无序’，引来了SJ星的觊觎，催生了归一教的疯狂，也必将导致我们文明的最终灭亡！”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一切温情脉脉的表象，直指他所以为的“血淋淋的真理”。

　　“塔洛斯追求的逻辑秩序，是外来的压迫，是错误的方向。但我们人类……我们需要的是源自我们自身意志的、绝对的秩序！”他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那是对某种终极理念的狂热，“一种剔除所有不稳定因素，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朝着唯一正确方向前进的……终极形态！”

　　他转向副官，也像是在对着这间指挥大厅，对着整个即将被他纳入“秩序”的世界宣告：

　　“‘幽灵协议’，从来不是为了苟延残喘的防御。它是净化之火，是创世之锤！它将筛去软弱，清除异见，保留最纯粹、最坚韧的人类火种。”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看到了那正在建造的、庞大无比的“方舟”。

　　“等到‘方舟’启航之日，外部的一切‘噪音’——无论是SJ星的逻辑，归一教的疯狂，还是那些……沉溺于过去情感不肯放手的‘杂质’——都将被彻底隔绝在外。”

　　“我们将在一个纯净的、由绝对意志构筑的新世界里，重建人类文明。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贫困，没有……‘不确定性’的永恒国度。”

　　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指挥大厅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绝对的“正确性”。

　　副官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与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对视。

　　马库斯重新转向那面巨大的窗户，看着窗外模拟的、永恒不变的黄昏。他的背影，在黯淡的天光下，投下一道巨大而浓重的阴影，仿佛一头蛰伏的、随时准备吞噬整个世界的金属巨兽。

　　帝国的魅影，已不再隐藏。

　　他不再满足于协调与防御。

　　他要的，是清洗，是重塑，是建立一个以他和他所定义的“绝对秩序”为唯一准则的……

　　人类复兴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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