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一个牺牲品

　　马库斯的“仁慈”并非没有边界，它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柔软处是净水与药品，而坚韧的边界，则是钢铁与火焰。

　　“赤矛旅”——这支仍固执地悬挂着旧共和国鹰徽旗帜、占据着西北山区一座废弃矿业综合体的部队，成为了测试这张网强度的第一根尖刺。

　　他们的指挥官，旅长陈启，是个头发花白、脊梁挺得笔直的老兵。当马库斯的“劝降”通牒（措辞礼貌，却不容置疑）通过加密频道送达时，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犹豫或恐惧。他只是将那张电子函件在指挥部的旧木桌上摊平，用布满老茧的手指点了点上面“涉嫌与归一教残余势力存在非必要接触”那行字，对着他仅存的几位军官，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欲加之罪。”

　　他拒绝了最后期限。回应他的，不是谈判代表，而是死亡。

　　凌晨，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

　　首先到来的是无声的“清道夫”——微小的、几乎无法被侦测的无人机群，如同电子蜂群，悄无声息地覆盖了矿区外围所有的预警传感器和通讯中继站。指挥中心里，负责通讯的年轻女兵突然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旅长，所有对外频道……杂音。很强的干扰。”

　　陈启眉头紧锁，走到布满雪花的监控屏幕前。就在这时——

　　天空，被撕裂了。

　　没有预警的呼啸，没有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数道惨白色的、极其纤细的光束，仿佛来自宇宙本身的审判，从极高的轨道垂直贯下，精准得令人窒息。

　　“轰！！！”

　　沉闷的、被厚重岩层过滤过的巨响从地下深处传来，指挥部的灯光剧烈闪烁，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那是矿区唯一的重型能源核心被瞬间气化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矿区各处的防空炮位、地表防御工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依次砸中，在接连不断的短暂爆炸声中化作燃烧的废铁。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来自看不见的敌人，精准、高效、冷酷，像是在执行一份早已输入完毕的清除清单。

　　“他们……他们甚至没给我们喊话的机会……” 一个趴在观测口前的军官，脸色惨白地回过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陈启猛地抓起通讯器，嘶吼着下达命令，试图组织反击。但回应他的，只有电流的嘶啦声，以及外面越来越近、节奏统一的爆能枪射击声——那是联合防御军的制式步枪声，稳定得如同节拍器。

　　战斗——如果这单方面的摧毁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在日出时分基本结束。

　　当第一缕阳光勉强照亮冒着浓烟和火光的矿区时，一队队灰蓝色装甲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废墟。他们三人一组，动作干净利落，交替掩护，逐层清理着残存的抵抗点。偶尔有零星的、属于“赤矛旅”的红色能量光束从断壁残垣中射出，但立刻会招致数倍于己的、精准而致命的交叉火力还击，如同火焰被冷水瞬间浇灭。

　　在一个半塌的仓库门口，几名浑身烟尘、眼神绝望的“赤矛旅”士兵打光了最后的能量弹夹，扔出了嘶嘶作响的手雷。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去，一队防御军士兵已经如同鬼魅般穿过烟雾，手中的步枪平稳地喷射出短点射。抵抗者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整个过程，没有呐喊，没有劝降，只有武器系统的冷鸣和躯体倒地的闷响。

　　二十四小时。精确到分钟。

　　当夕阳再次将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色时，矿业综合体上空，那面残破的、带有鹰徽的旗帜被取下，扔进仍在燃烧的废墟。一面崭新、挺括的联合防御军旗帜，在原本的旗杆上缓缓升起，迎着带有焦糊味的风，猎猎作响。

　　关于“赤矛旅”覆灭的简短战报，通过马库斯控制的网络，迅速传遍了所有残存的通讯节点。报告措辞冷静、客观，将其定性为“一次针对负隅顽抗之非法武装集团的必要清剿行动”，并再次强调了“与归一教勾结”的指控。

　　没有影像，没有细节。

　　但那种效率，那种精准到令人发指、不带丝毫情绪的毁灭力量，比任何血腥的画面都更具冲击力。

　　在某个拥挤的地下避难所里，人们围着一个闪烁的旧屏幕，沉默地看着那条滚动的新闻。一个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藏在衣服下的、属于某个地方自卫队的臂章，然后悄悄把它扯下来，塞进了口袋深处。

　　在另一个残存的抵抗据点，指挥官关闭了通讯器，久久地凝视着地图上那个刚刚被标注为“已清除”的区域。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副官摆了摆手，声音干涩：

　　“通知下去……我们……接受整编。”

　　马库斯没有咆哮，没有威胁。

　　他只是冷静地、果断地，掰断了第一根不肯弯曲的手指。

　　而所有潜在的第二根、第三根，都在那无声的碎裂声中，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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