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痛苦与决断

　　静滞室的冰冷空气仿佛被点燃了。林克那句“她是唯一的钥匙”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自己一直压抑的、也是张猛极力抗拒的惊雷。

　　“唯一？！去他妈的唯一！”

　　林克猛地转过身，不再是那个冷静的指挥官，而是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困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凯洛的琉璃结晶，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

　　“我们牺牲得还不够多吗？！莱娜！元一！塔洛斯麾下那些醒悟的VR猿！还有……还有无数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弟兄！他们的血还没流干吗？！”

　　他一步踏前，几乎要撞上凯洛的结晶，手指颤抖地指向那纯白的水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现在你告诉我！要我把她……把我最后的亲人……我答应过父亲要保护好的人……亲手……亲手送进去？！让她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彻底消失？！凯洛！你告诉我！这他妈的就是你计算出的‘最优解’？！！”

　　凯洛的结晶在林克爆发出的情感风暴中微微震颤，光芒急促闪烁，内部的银蓝与玄黄光流激烈冲突，仿佛他自身的逻辑核心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没有退缩，但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林克，我理解你的痛苦。但逻辑推演不掺杂情感。阻止‘方舟’筛选程序，是当前阻止大规模、系统性灭绝的唯一已知路径。林雪同志的意识频率，是达成此路径的唯一已知密钥。这是事实，不是选择。”

　　“事实？！去你妈的事实！” 林克怒吼，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控制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台面瞬间凹陷下去，“她不是密钥！她是我妹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为连接两个世界已经差点死过一次了！你们不能……不能一次次把她绑在柱子上，让她为了你们该死的‘大局’去燃烧！”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我看着她躺在病床上……我看着她的意识一点点消散……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一点点……一点点可能！你现在却要我把这点可能……亲手掐灭？！”

　　张猛也红着眼睛冲上来，站在林克身边，对着凯洛低吼：“凯洛！算老子求你了！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不能这么干！这他娘的不是英雄！这是畜生！”

　　凯洛的结晶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裂纹边缘迸发出细碎的光屑，他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类似“情绪”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悲悯与坚定职责的痛苦：

　　“如果有其他路径，概率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我也会毫不犹豫！但没有！张猛！林克！外面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无数家庭，无数像你们一样拥有亲人、拥有珍视之物的生命，正在被那台冰冷的机器标记为‘冗余’！他们的绝望，他们的无声消失，难道就不是代价吗？！”

　　“那代价不该由她来付！” 林克几乎是咆哮着打断他，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冲出眼眶，划过他沾满污垢和疲惫的脸颊，“为什么总是她？！为什么每一次……需要牺牲的时候……都是她？！就因为她是那个该死的‘桥梁’？！就因为她比别人更善良，更愿意付出？！”

　　他猛地抬手，用袖子粗暴地擦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凶狠，但深处是无法掩饰的脆弱和恐惧：“我不管什么亿万生灵！我不管什么狗屁帝国！我只要她活着！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这样存在着！谁想动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静滞室内，只剩下林克粗重的喘息声和张猛压抑的呜咽。凯洛的结晶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林克的每一句控诉，都在他身上增添了一道无形的裂痕。

　　冲突没有解决，只有更加深重的痛苦和看似无法调和的决断，像冰冷的绞索，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上。

　　一边是至亲之人渺茫的生存希望。

　　一边是亿万生灵沉默的倒计时。

　　没有赢家，只有绝望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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