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暗流涌动

　　周宅晚餐。

　　做为对张一清抵港的正式宴请，周启明强打精神作陪。

　　长条餐桌旁，除了周启明，还有周文博，以及一位妆容精致、气质雍容却眼神锐利的中年美妇——周启明的妹妹，周启慧。

　　她嫁给了港岛另一豪门郑家，在周氏集团也持有不小股份。

　　席间，周启明简单介绍了张一清此行的目的。

　　周文博立刻嗤笑一声：“二叔，不是我说，乐怡的病连全球顶尖的专家都束手无策，你指望一件古董？还是让一个……这么年轻的‘专家’去找？这钱花得是不是有点……”

　　他故意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周启慧优雅地切着牛排，慢条斯理地开口：“二哥，文博虽然说话直了点，但也是关心则乱。乐怡的病，我们都很痛心。不过，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古董上，万一……我是说万一耽搁了正规治疗，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舆论，对集团股价……”

　　她的话绵里藏针，直指集团利益。

　　面对质疑和隐隐的敌意，周启明脸色铁青，握着刀叉的手指关节发白。

　　张一清却放下了刀叉，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文博和周启慧脸上。

　　“周少，周女士，”张一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理解诸位的疑虑。古董或许不能直接治病，但某些承载着特殊历史与能量的器物，其存在本身便是人类文明与未知的见证。周先生为爱女寻求一线希望，拳拳之心令人动容。”

　　他顿了顿，“我的职责，是凭借专业知识和经验，去尝试寻找这件可能存在的器物。至于结果，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因为担忧未知的‘麻烦’或‘舆论’而放弃任何一丝可能，那才是对生命最大的辜负。”

　　“况且，”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宋泽基先生亲自牵线安排此事，想必也是认可其价值与正当性。”

　　他搬出了港岛无人敢轻视的宋家！更是将周启明的行为，上升到了“父爱”的高度，堵住了利益层面的直接攻击。

　　周启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赞许。

　　周文博和周启慧脸色微变，没想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内地人，言辞如此犀利。更没想到，宋家竟然真的深度介入了。

　　提到宋家，他们不得不收敛几分。

　　“张师傅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周文博只能附和着哼了句，然后低下头，似是专心对付眼前的牛排不再说话，眼中却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芒。

　　初次交锋，张一清不卑不亢，借势宋家，暂时稳住了局面。

　　但这也让他初步感受到，周家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

　　夜色更深，宾利慕尚平稳地驶离太平山顶那片压抑的领地，重新汇入港岛繁华的脉络。

　　车内的空气，仿佛比上山时更沉凝了几分。

　　张一清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周乐怡那枯槁如落叶的身影，以及她眉心萦绕的、令人心悸的灰败之气。

　　周家晚餐桌上那暗流涌动的交锋，周文博的轻蔑、周启慧的绵里藏针，更让他意识到，此行绝非简单的寻宝之旅，而是踏入了一个危机四伏的豪门旋涡。

　　“张先生，”谷曼施清冽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微微侧身，目光透过金丝眼镜，落在后视镜中张一清的脸上。

　　“晚餐时，您应对得很得体。”

　　张一清睁开眼，迎上镜中那双蕴藏几分锐利的眸子：“形势所迫，让谷小姐见笑了。”

　　“不，”谷曼施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真诚，“在周家，尤其是在周董现在这种状态下，直白有时比圆滑更有力量。您提到宋泽基先生，是步好棋。文博少爷和启慧小姐，最忌惮的就是宋家。”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过，也请您务必小心。文博少爷……心思很活络。”

　　这番话，既是肯定，也是更深入的提醒。

　　她作为周启明的特别助理，位置敏感，能说到这个份上，已属不易。

　　“多谢谷小姐提醒。”张一清点头，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霓虹，“周乐怡小姐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

　　提到周乐怡，谷曼施镜片后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那层职业化的冷静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乐怡小姐……曾经是整个山顶最耀眼的光。聪明，活泼，甚至有点小任性，但心地纯善。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的话语哽住，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干。

　　“所以，周董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他承受的压力，外人难以想象。”

　　张一清能感受到，她话语中那份压抑的痛心和无力感。这位精英助理，并非全然冰冷的职场机器。

　　“李玄真大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张一清将话题转向明天的关键人物。

　　谷曼施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李师……非常人。他深居简出，极少应酬，性情孤高清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港岛多少富豪名流想请他看风水、断前程，一掷千金也难见其面。”

　　她顿了顿，补充道，“李师行事，自有其法度，不循常理。明天见面，您只需据实以告，不必刻意逢迎。他若觉得你行，自然会多说；若觉得不行，任谁的面子也没用。”

　　“明白了。”张一清记在心里。这种世外高人，最忌讳的就是虚与委蛇。

　　车子驶过灯火辉煌的弥敦道，拐入尖沙咀梳士巴利道。半岛酒店那标志性的宏伟轮廓已在眼前。

　　车子在酒店华丽的拱门下停稳。

　　门童立刻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谷曼施也下了车，站在张一清身侧。

　　夜风吹拂起她栗棕色的发丝，几缕拂过白皙的颈项。藏青色的套裙在酒店璀璨的灯光下，更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张先生，今晚好好休息。”

　　谷曼施递过一张设计简洁却质感极佳的名片，上面只有她的名字“Cecilia Gu”，和一串私人手机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24小时开机。在港岛期间，有任何需要——无论是行程安排、信息查询，或是……遇到什么不便之处，随时打给我。”

　　她的目光坦然而直接，带着一种职业承诺的分量：“周董已经吩咐过，您的事，就是当前周家的头等大事。我会全力配合。”

　　张一清接过名片，指尖感受到纸张特殊的纹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气，与她本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有劳谷小姐费心。”

　　她微微颔首，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酒店辉煌的灯火，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那挺直的脊背和清晰的吐字，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祝您好运，张先生。希望您……真能为乐怡小姐带来转机。”

　　“尽力而为。”张一清郑重回答。

　　谷曼施不再多言，转身利落地坐回副驾驶。

　　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入夜色，很快消失在车流之中。

　　张一清站在半岛酒店富丽堂皇的门廊下，手中捏着那张带着冷香的名片。

　　身后是象征着极致奢华与舒适的港湾，面前是深不可测、交织着玄秘、财富与人性挣扎的港岛迷局。

　　谷曼施最后那句带着隐晦期许的话语，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却也点燃了他胸中那股不服输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带着海风咸腥的空气，转身，大步走进了那片金碧辉煌的光影里。

　　明天，将是直面那位港岛玄门第一人的时刻。

　　七星引魂灯，英伦勋爵……这些他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名词，明天都将在李玄真身上寻求答案。

　　夜还很长，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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