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裂盟绝唱

　　谢知音的残魂，在异星机甲的核心，奏响了代表其一生抗争与觉悟的《裂盟》。这琴声，早已超越了声波的范畴，它是意志的具现，是灵魂的呐喊，是斩向虚伪与强权的利刃，更是对所有不屈于命运、不甘于被抹除的文明火种的召唤！

　　《裂盟》之曲，激昂处如金戈铁马，悲怆处如杜鹃啼血，决绝处如易水风寒。这琴音穿透蜀绣机甲的外壳，穿透虚空印光带来的死寂压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片被灰白笼罩、万物失声的苏州城内，激起了滔天涟漪！

　　琴声引全城非遗共鸣！

　　这共鸣，并非来自尚存的、拥有灵力的传承者——他们大多已在之前的灾难中或死或伤，或如织云般耗尽了力量。这共鸣，源自这座城市本身，源自那些浸透了无数代人心血与情感、早已成为苏州城血脉一部分的非遗器物与场所！

　　观前街畔，一家百年老字号茶馆内，柜台上摆放着的一把把紫砂茶壶，无人操控，却自行嗡鸣震颤。壶盖跳动，壶嘴中并非喷出茶水，而是蒸腾起浓郁如实质的碧绿茶汽！这些茶汽并非散逸，而是如同受到无形指引，冲天而起，在灰白的天幕下相互交织、联结，迅速形成了一张覆盖了小半城区、流转着涤荡与守护道纹的巨大防护罩！茶香四溢，虽无法完全阻挡印光，却极大地延缓了其侵蚀的速度，为下方残存的生灵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茶壶蒸防护罩！

　　与此同时，在一条名为“皮影巷”的古老街巷，那些悬挂在店铺门口、作为招幌的各式皮影人偶，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们剧烈地抖动起来，挣脱了悬挂的丝线，在虚空中舞动。光影在它们身上流转、汇聚，下一刻，成千上万的皮影人偶——武将、书生、仙女、鬼怪——齐齐化作一道道凝练如实质、边缘锐利的光影之箭，如同逆飞的暴雨，带着皮影戏独有的顿挫感与铿锵之力，悍然射向那持续倾泻毁灭的灰白光柱！

　　皮影化箭雨！

　　“噗噗噗噗——！”

　　光影箭矢撞在灰白光柱上，发出密集的爆鸣。每一支箭的湮灭，都带走了一小块印光的能量，都在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光柱表面，留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扰动。量变引发质变，在这近乎无穷尽的皮影箭雨持续不断的冲击下，那源自千骨印、横贯天地的虚空印光柱，表面终于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开始沿着光柱向上蔓延！

　　虚空印裂痕蔓延！

　　“什么？！” 远在北境骨塔之巅，正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的谢长老，脸色骤然剧变。他清晰地感受到手中千骨印传来的反噬之力，以及那维系虚空通道的光柱正在变得不稳定！“不可能！这些蝼蚁……这些早已被时代抛弃的陈旧之物……怎么可能……”

　　他无法理解，为何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共鸣”竟能撼动虚空之门！

　　决不能让通道被破坏！虚空之母的降临，是谢家崛起、掌控新纪元的唯一希望！

　　谢长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的狰狞。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其毕生修为与生命本源的精血，混合着某种古老邪异的咒文，狠狠喷在了手中的千骨印上！

　　“以吾之血，祭奠虚空！印镇八荒，门定乾坤！”

　　谢长老血祭自身补印！

　　殷红的鲜血融入莹白的骨印，瞬间被吸收殆尽。谢长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变得灰白枯槁，皮肤失去光泽，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数百年的寿元。但他手中的千骨印，却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刺目、更加凝实的灰白光芒！

　　那光柱上的裂痕，在得到这股强大的生命与灵魂能量补充后，竟真的停止了蔓延，并有缓缓弥合的趋势！

　　然而，这种强行稳固通道的代价是巨大的，也带来了不可预料的变数。过于强大的能量输出，以及谢长老那充满执念与献祭意味的血魂，仿佛成为了一个过于明亮的信标，或者一个过于急促的敲门声。

　　就在光柱暂时稳定下来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意志，骤然透过那灰白光柱，降临此界！整个苏州城，不，是整个天地，都为之剧烈一震！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无形的口子，露出了其后那片永恒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即将油尽灯枯的谢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灰白光柱的源头，北境骨塔上空，血光中，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其形态、其庞大的身影，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跨出！

　　她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尽的黑暗、扭曲的规则与亿万文明的哀嚎凝聚而成的概念性存在。她的出现，让光线弯曲，让空间褶皱，让时间紊乱。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让所有目睹者灵魂战栗，心智几近崩溃。

　　虚空之母真身跨出！

　　她似乎没有具体的面容，却又仿佛能映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一种宏大、漠然、如同宇宙背景噪音般的声音，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响起，不分语言，不分种族：

　　“孩儿们……归位……”

　　这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召唤之力。随着这声召唤，那些被灰白印光侵蚀、化作黑冰、彩泥，或是被虚空力量控制的生灵残骸，都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仿佛要挣脱现有的形态，投入那伟大母体的怀抱。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织云、崔九娘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残存的、尚未被完全侵蚀的非遗灵光，乃至他们自身苦苦支撑的灵力，都开始变得不稳定，隐隐有种要脱离控制、飞向那虚空之母的迹象！

　　谢知音以残魂奏响的《裂盟》绝唱，引动了全城非遗的共鸣，一度撼动了虚空之门；谢长老疯狂的血祭，暂时稳固了通道，却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引来了真正无法抗衡的存在。

　　裂盟之曲未绝，虚空之母已临。希望的星火刚刚燃起，便被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阴影所笼罩。

　　归位？归于虚无，成为那庞大存在的一部分吗？

　　抗争，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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