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先河新艺

　　他的声音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晚的微风里。

　　那份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孤独感，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这时，师父华佗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仍在兴奋地手舞足蹈的陆渊身边；

　　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带着点关爱，但更多是“醒醒”的意味），哭笑不得地斥道：

　　“你个痴儿！魔怔了不成？

　　一个人在那里手舞足蹈、嘀嘀咕咕了半天，满口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咒语天书？

　　为师听着，一会儿是‘剧团’，一会儿是‘总策划’，方才又蹦出什么‘票房’、‘产业链’？

　　这些词汇拆开尚能辨识，合在一起，当真如听天书，云山雾罩，一句也参详不透！

　　你且给为师说个明白，我们此行，究竟是为悬壶济世、兼济天下来的·，还是打算聚众作戏、商贾谋利来了？”

　　华佗这番话，瞬间让陆渊从自我构建的宏伟蓝图中惊醒。

　　他猛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思维跑得太快，满嘴的现代词汇彻底“超纲”了，在座的各位根本就是在听“异域方言”！

　　他连忙收敛了方才的狂态，脸上堆起讪讪的笑容，对着师父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师父息怒，师父您老人家千万息怒！

　　是弟子不对，是弟子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转换言辞，说了些大家听不懂的‘黑话’。

　　事情是这样的，容弟子细细分辩，用大白话再说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语言和概念；

　　耐着性子，将师娘苏云卿那个“分角色扮演故事”的精妙提议，以及自己由此灵感迸发；

　　衍生出的关于组建一个固定班子、定期排练演出、甚至最终可以公开表演、收取些许费用以贴补日常用度的整套构想；

　　重新掰开揉碎，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他尽量避开了那些超前术语，用“戏班”、“主事人”、“看资”、“营生”等词来代替。

　　众人屏息听完他这第二番“翻译版”的阐述，脸上这才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明白了刚才他为何如此激动。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是同样的兴奋，而是更多的惊讶、错愕与深深的思索。

　　这想法本身已经足够新奇，而陆渊由此延伸出的、如此系统且……带有明确盈利目的的计划，更是超出了他们的日常认知。

　　苏云卿第一个开口，她既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被委以“重任”的受宠若惊；

　　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惶恐与抗拒，她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一丝慌乱：

　　“渊儿，快莫要胡言！你……你这给师娘扣的帽子也太高、太重了！

　　什么总策划，还要管选人、排演、衣物、道具那么一大摊子事……

　　你师娘我就是一个见识浅薄的普通妇人，平日里操持些家务尚可。

　　之前你提议说，将来安顿下来，让我试着开个成衣铺子，我都在心里反复琢磨、筹划了许久，至今还觉得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

　　这转眼之间，你又要我去管什么……什么比成衣铺子还要复杂百倍的‘大剧院’？

　　这……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我哪里做得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陆渊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双手虚按，语气热切而充满鼓励，试图打消她的顾虑：

　　“师娘！您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小看了自己！

　　您知道您方才那个‘分角色扮演’的念头，有多么了不起吗？

　　这绝非简单的孩童嬉戏或优人作秀，这是独辟蹊径，开一派之先河，创千古未有之新艺！

　　是要被记在竹帛之上，名留青史的文化盛事！

　　您就是这新艺的奠基人之一啊！”

　　他见师娘依旧面露难色，话锋一转，开始打包票：

　　“至于您担心的那些具体事务，统统不是问题！

　　到时候，我会把该如何做的方法、步骤，像医书上的方剂一样，一条条、一款款都细细写出来，手把手地教给您，保证让您听得懂、学得会、管得来！

　　保证让您轻松上手，游刃有余！咱们这叫……呃，多方经营，各展所长！”

　　（他硬生生把“多元化经营”这个词给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能理解的说法。）

　　徐庶此刻已完全洞察了此中玄机，他眼中精光闪烁；

　　如同勘破棋局的谋士，从更宏大的战略角度补充道，声音清朗而有力：

　　“华夫人，陆兄所言，绝非虚妄夸饰之词。

　　细细思量，若此‘戏剧’之法真能如陆兄所构想般推行开来，其效用将远超娱乐消遣！

　　它可寓教于乐，将忠孝节义、是非善恶之理，融入这生动曲折的故事之中，潜移默化，教化百姓，其影响力之深远，恐不下于诗书传诵、礼乐熏陶！

　　您作为此法之创始人与推动者，必当青史留名，为后世所景仰。

　　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业，切莫因一时谦逊而推辞啊！”

　　崔林也笑着加入劝说的行列，他的思路更偏向实际运作与团队协作，语气务实而充满支持：

　　“华夫人，您看这样可好？此事绝非您一人之责，更非要求您独力扛起。

　　您可以与我阿母、徐老夫人，还有我夫人她们一同商议、共同操办。

　　诸位皆是持家有道、见多识广的贤内助，心思缜密，定能集思广益，相辅相成。

　　遇到难处，自有陆兄这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机灵鬼’在后支撑，出谋划策。

　　依我看来，此事不仅新奇有趣，更是大有可为；

　　确是一条既能扬名立万、彰显才德，又能获取实利、贴补用度的良策，可谓两全其美。”

　　华佗看着相伴多年的妻子，目光温和，充满了信任与鼓励，他捋须温言道：

　　“夫人，既然渊儿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元直、德儒这般见识卓越的年轻才俊也皆看好，你便放手尝试一番，又如何？

　　即便过程中偶有波折，未能尽如人意，也是一段难得的人生经历与乐趣。

　　有为夫和渊儿在背后全力支持你，天塌不下来，无需过于担忧。”

　　徐母、崔老夫人和谢氏几位女眷，原本就被这新奇有趣、又能让女眷参与其中的想法深深吸引；

　　此刻见德高望重的华佗和几位年轻俊杰都如此大力支持，眼中更是绽放出跃跃欲试的光彩；

　　仿佛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纷纷出言表示愿意倾力协助苏云卿，共同将这桩新鲜事办好。

　　小茹也笑着拉住苏云卿的衣袖，仰着俏脸，话语清脆而充满信任：

　　“师娘，您就应了吧！

　　公子都把路给您铺得这么明白周全了，这好点子的源头又是您自己灵光一现想出来的，您不出马主持大局，谁还能担此重任呢？”

　　最兴奋的莫过于孙峦、圆圆和崔钰这三个小丫头，她们早已按捺不住；

　　仿佛看到了一个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奇妙舞台，围着苏云卿，叽叽喳喳地开始“毛遂自荐”：

　　“我们要演！我们要演！大人（师娘），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留个角色呀！

　　我演小青！”“我……我可以演那个船夫！”“我……我什么都想试试！”

　　就连一旁围观的护卫们也受到这热烈而真诚气氛的感染，暂时忘却了身份的拘谨，纷纷笑着起哄，话语质朴却充满敬意：

　　“老夫人，您就应了吧！

　　公子一片赤诚之心，这可是名垂千古、光耀门楣的好机会！

　　将来这戏剧风行天下，后世那些唱戏的优伶，说不定都得尊您一声开山立派的‘祖师婆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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