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送大礼

　　更深露重。

　　宫墙的阴影在稀薄的月色下被拉得老长，如同蛰伏的巨兽。

　　两条纤细的身影，穿着普通宫女的青布棉袍，缩着脖子，步履匆匆地行走在空旷寂寥的宫道上。

　　路上偶遇了几波提灯巡夜的侍卫。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每一波侍卫都会例行公事地将她们拦下盘问。

　　“站住！哪个宫的？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走动？”侍卫的声音带着寒意。

　　宫女们都将头埋得低低的，然后其中一个宫女将手中的梅花举起来，轻声细语的开口答：

　　“主子忽然想看新鲜的梅花，便命奴婢去摘些来。”

　　这样的说辞，合情合理，足以糊弄过大部分不想多事的侍卫。

　　他们通常挥挥手，叮嘱一句“快些回去”便放行了。

　　然而，在遇到第二波侍卫时，领头的那个队长，目光却格外锐利。

　　他并未立刻放行，而是提着灯笼，上前一步，昏黄的光线在叶瑜低垂的脸上扫过。

　　他盯着叶瑜看了许久，叶瑜能感觉到春桃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此刻是宫女打扮，若被认出是嫔妃，深夜私自出行，那可是大罪。

　　就在气氛几乎凝固时，那领头的侍卫终于移开了目光，声音平稳地说了句：“办完差事就早些回去，夜里寒气重，当心着凉。”

　　这声线……叶瑜心中微微一动，是那个救过她的侍卫。他似乎……认出了她，却又选择了放过。

　　“多谢提醒。”叶瑜低声道谢，不敢多留，拉着春桃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那队侍卫的视线范围，春桃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轻轻呢喃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后怕：

　　“老天爷……还好他没深究……”

　　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咸福宫宫门前。宫门已经下钥，只留着一扇小侧门供紧急通行。

　　春桃上前一步，对着门房太监柔声开口：“奴婢等奉玉嫔娘娘旨意，给惠贵妃娘娘送花，还请这位公公通传。”

　　她说着，悄悄将一小块碎银子塞了过去。

　　那守门的小太监捏了捏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门外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心里跟明镜似的。

　　大半夜的，玉嫔娘娘派人来？肯定有猫腻！

　　他不敢耽搁，脸上却不动声色，连声应道：“姐姐们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

　　说完，一溜小跑就往宫里去了。

　　不多时，惠贵妃身边的月妍披着大衣裳，亲自提着灯笼从门口出来。

　　见着居然是叶瑜亲自来了，她脸上的笑只愣了一瞬，便比划出请的姿势。

　　“我们娘娘还没歇下呢，听说有新鲜梅花可赏，正觉得长夜无聊，高兴得不得了呢。两位，快请进吧。”

　　一路无话，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宫苑中回响。

　　月妍将她们带到了正殿旁的暖阁。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与外面的严寒判若两个世界。惠贵妃正姿态闲适地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似乎正在阅读。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指尖微微用力，书页也久久未曾翻动。

　　见月妍引着人进来，惠贵妃抬起眼。当她的目光落在叶瑜身上时，面上也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片刻后，那惊讶被掩饰下去，脸上重新绽开笑意融融的表情，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本宫当是谁，原来竟是玉嫔妹妹大驾光临。妹妹这身衣裳倒是别致。”她的语气松快，目光扫过叶瑜身上那身与身份极不相称的宫女服饰，借着笑着开口：

　　“这大半夜的，是什么风，竟把妹妹吹到本宫这咸福宫来了？”

　　叶瑜微微弯身，开门见山道：“惠贵妃姐姐安好。妹妹冒昧前来，并非为了赏梅闲聊，而是……”

　　她顿了顿，目光清亮地直视惠贵妃：“想送姐姐一份大礼。”

　　“哦？” 惠贵妃眉梢微挑，拖长了尾音，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但眼神中的戒备并未减少半分：

　　“妹妹深夜乔装而来，竟是为了给本宫送礼？这倒是有趣了。不知是何等大礼，值得妹妹如此冒险？”

　　叶瑜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

　　“白日里，妹妹手底下几个不懂事的人，在宫门口无意中拦下了一封即将送往宫外的密信。巧的是，这封信的目的地，正是王家。”

　　她刻意加重了“王家”二字，仔细观察着惠贵妃的反应：

　　“妹妹想着，此物关系重大，留在妹妹手中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应当交由它的主人定夺。故而此刻特意过来，将此信送来与姐姐呢。”

　　“王家？” 惠贵妃眼神骤然锐利，紧紧盯着叶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声音也冷了几分：

　　“是吗？想不到这宫里头，居然还有人如此大胆，敢与宫外重臣私相传递？信在何处？呈上来本宫看看。”

　　她伸出手，姿态依旧从容。

　　叶瑜却站在原地未动，轻轻摇头，唇边笑意更深：

　　“姐姐何必再看呢？这封信上写的什么内容，传递的是什么消息，想必……没有人比姐姐您更明白了吧？”

　　空气瞬间凝滞。

　　暖阁内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惠贵妃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搭在膝上，指尖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她看着叶瑜，周身属于贵妃的威仪缓缓散发出来。

　　“既然明白。” 惠贵妃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道：

　　“那玉嫔，本宫倒要问问你，你哪里来的胆子，连本宫的信件都敢拦截！如今漏夜而来，又乔装改扮成宫女模样，潜入本宫宫中，你究竟是何居心？！”

　　最后四字，已是带着明显的质问和怒意。

　　叶瑜并未被吓退，她甚至从容地踱步到旁边的梨花木扶手椅前坐了下来。

　　月妍见状，立刻竖起眉毛，上前一步正要斥责叶瑜无礼，却被惠贵妃抬手拦下。

　　“姐姐息怒。”

　　叶瑜抬眼，目光平静无波，与惠贵妃对视着：“妹妹方才说了，是过来送姐姐一份大礼的，姐姐怎么就是不信呢？”

　　她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仿佛真心被误解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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