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噩梦

　　莉诺尔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宿舍。

　　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苏晚秋并不在，不知道是去干嘛了。

　　难得的安静正合她意。

　　莉诺尔将那本书放在桌子上。

　　她爬上床，甩开靴子，甚至没力气换衣服，就盘腿坐下，试图通过冥想来驱散下午接连遭遇社死和差点惹麻烦的尴尬感。

　　她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

　　或许是身体和精神都太过疲惫，原本只是打算浅层冥想的她，意识渐渐模糊，抵抗不住困意，竟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沉沉睡去。

　　睡眠并不安宁。

　　几乎是在陷入沉睡的瞬间，她的梦境就被一股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这不是她熟悉的视角，而是通过另一双眼睛在看，另一颗心在感受。

　　是楚镜澈的视角。

　　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视野所及之处，断壁残垣，燃烧的旌旗发出噼啪的哀鸣。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仿佛被无数生命的鲜血浸染过。

　　【孽障...你竟敢...弑神...】一个虚弱却充满极致怨毒的声音响起，带着非人的回响。

　　视野低垂，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曾经或许光辉万丈的身影，如今却残破不堪，祂被一柄漆黑的长剑钉在碎裂的神座之上。

　　那身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即便濒死，依旧带着令人本能敬畏的气息。

　　但此刻，那光辉早已被污血和尘土覆盖。

　　视角的主人似乎毫无波动。

　　“奇迹早已退散，你何必独存...”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冷漠。

　　【虚伪...你我皆是...窃取权柄者...你终将...】那被钉住的身影艰难地诅咒着。

　　透过楚剑澈的视角，莉诺尔能清晰地感觉到，被剑身所伤的伤口中逸散出某种本质，同时，无数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飞往四周。

　　那些碎片里，有信徒在神谕下的狂热战争，有无辜者在祭祀火焰中的惨叫，有因为神只一念之差而枯萎的世界...

　　痛苦、绝望、疯狂、傲慢...属于神只的庞大罪孽与无数受害者的哀嚎交织在一起，足以在瞬间摧毁任何人的心智。

　　但楚镜澈的意识毫无动摇地承受着这一切。

　　“该离开了。”

　　他手腕微动，【孽刃】上幽光一闪。

　　“不——！！！”神只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

　　那神只的身影从神座开始，迅速变得虚无，最终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连同那些痛苦的记忆和罪孽，也仿佛被【孽刃】彻底吞噬殆尽。

　　视野抬起，扫过这片死寂的废墟，确认再无任何生命迹象。

　　绝对的寂静中，只剩下持剑者孤寂的身影。

　　“嗬——！”

　　莉诺尔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地跳动，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虽然她早已知道楚镜澈的过去绝非温和，甚至亲手诛杀过神明，但那些记忆大多是模糊的。

　　而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了。

　　她仿佛真的化身为了楚镜澈，亲身经历了那冷酷到极致的一幕。

　　不仅仅是杀戮，更是那种面对磅礴罪孽和无数哀嚎展现出非人的平静。

　　那种恐怖，与她所认识的那个会无奈回应她吐槽，偶尔还会毒舌调侃的楚镜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做噩梦了？”楚镜澈察觉到了她剧烈波动的精神状态。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并无不同，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调子。

　　可正是这种平常，在此刻的莉诺尔听来，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意味。

　　她抓过枕头旁的手机，按亮屏幕。

　　才晚上7点多，她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短短一个小时的梦境，却比一整天的古代文字课还要让她精疲力尽。

　　莉诺尔没有立刻回答楚镜澈的问题，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宿舍里没有开灯，黑暗包裹着她。

　　那个问题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她身体里寄居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宿舍门锁传来轻微声响，打破了房间内凝固的寂静。

　　暖黄色的光线从门缝中流泻而入，苏晚秋哼着轻快的小调，拎着一个打包袋走了进来。

　　“咦？莉诺尔你醒着啊？我看没有开灯，还以为你睡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按亮了房间的灯。

　　光线驱散了黑暗，也让莉诺尔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也渐渐从梦境中被拉回了温暖现实。

　　“嗯...刚醒一会儿。”莉诺尔低声回应，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苏晚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自己的书桌上，转过身，脸上还带着聚餐后的愉悦红晕：“我跟你说，今天我们聚餐那家新开的菜馆超好吃！可惜你没来。”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莉诺尔的脸色：“对了，你吃晚饭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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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诺尔愣了一下，老实地摇了摇头。

　　她其实并不觉得饿，下午那场精神消耗巨大的古代文字课似乎榨干了她的食欲，甚至让她对食物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排斥感。

　　“我就知道！”苏晚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带着点小得意地举起了刚才带回来的那个袋子。

　　“喏，我给你打包回来了！我想着万一你没吃呢，就特意多点了一份招牌炒饭和两个小菜！”

　　袋子里透出食物的淡淡的香气。

　　莉诺尔看着那袋食物，又看看苏晚秋带着期待的眼睛，她有点尴尬。

　　因为她其实并不是忘了吃，而是根本没打算吃，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室友特意为她带饭。

　　“啊...谢谢...”莉诺尔有些局促地道谢，从床上爬下来，“其实...我不是很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呀！”苏晚秋不由分说地把打包盒拿出来。

　　看着苏晚秋热情洋溢的脸，莉诺尔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份好意。

　　“好吧...那我就吃一点。”她接过苏晚秋递过来的筷子，小声说道。

　　苏晚秋满意地笑了，坐在旁边看着她：“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莉诺尔小口小口地吃着，听着苏晚秋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聚餐时的趣事。

　　那些梦境碎片，仿佛也被这些日常暂时逼退，缩回了意识的角落。

　　“...食物吗。”楚镜澈的声音忽然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莉诺尔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默默地吃着这份晚餐。

　　至少在此刻，平凡的人间烟火，胜过一切惊心动魄的神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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