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完美演绎

　　金丝边眼镜老人推镜框的动作，像一枚精准的图钉，将林烨的视线和心神牢牢钉在了那片已然空荡的观众席角落。喧嚣的掌声、祝贺声、甚至何炯宣布他锁定总决赛席位的激昂语调，都在那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

　　是他。那个潜藏在迷雾深处的“考古学者”。他不仅来了，还看完了整场表演。这是一种监视？还是一种……验收？

　　林烨捧着半决赛冠军的奖杯，指尖冰凉。这份荣耀，仿佛是用挖掘父亲尘封伤疤的代价换来的，滋味复杂难言。

　　回到后台，媒体的长枪短炮和同行们复杂的祝贺再次将他包围。亚历克斯·陈穿过人群，再次向他伸出手，这次他的眼神里除了尊重，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亚历克斯的声音低沉，“你的音乐，不仅仅是灵魂，它更是一种……力量。一种能撬开时间枷锁，让过去与现在对话的力量。恭喜你，决赛见。”

　　这番评价极高，也极其精准，恰好戳中了林烨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他勉强维持着镇定，与亚历克斯握手。

　　应付完所有的场面，回到休息室，门一关，林烨立刻看向李悦，语气急促：“李姐，找到他！那个老人！观众席后排，戴金丝边眼镜，穿灰色中山装，很清瘦！”

　　李悦立刻反应过来，抓起电话联系现场安保和负责观众通道的工作人员。张哲则面色凝重地开始调取现场监控。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林烨坐在沙发上，半决赛冠军的奖杯被他随意放在一旁，那本《红星钢厂厂志》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1979年春天那场事故，像幽灵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很快，消息反馈回来。现场监控确实拍到了一个符合描述的老人，但在演出结束后，他就随着人流离开了，没有停留，也没有与任何人交流，如同滴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根本就没想跟我们接触。”李悦放下电话，脸色难看，“他只是在……观察。”

　　“或者说，他在确认他的‘引导’是否起到了作用。”张哲盯着定格的监控画面里那个模糊却气质独特的身影，“他看到了你的表演，看到了《吻别》中被你放大到极致的‘失去’与‘离别’的主题。这或许，正是他想看到的。”

　　林烨感到一阵寒意。自己倾注了巨大情感、甚至某种程度上牺牲了内心平静的表演，在那个神秘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场按剧本上演的戏码？一种对他父亲过往的、另类印证？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邮箱再次收到了新邮件提醒。发件人依旧是那个加密地址。

　　林烨几乎是立刻点开。

　　邮件内容不再是引导性的提问或故弄玄虚的信息，而是一份扫描件。一份泛黄的、带有红星钢厂抬头的……内部处分决定书的残页。

　　处分对象：林建国。

　　事由：1979年X月X日，违反操作规程，导致XX号机床严重损毁，并致使同班组职工王卫国重伤。

　　处分决定：记大过一次，调离原岗位，并承担部分事故赔偿。鉴于其平时表现及事后认错态度，免于进一步追究。

　　残页的末尾，处分决定的签发日期下方，有人用钢笔，写着一行清瘦而有力的小字，与之前圈注厂志的红色笔迹截然不同：

　　“代价，远不止于此。”

　　“王卫国……”林烨喃喃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重伤？父亲从未提起过。承担赔偿？那个年代，这笔钱对普通工人家庭意味着什么？还有那行字——“代价，远不止于此”……指的究竟是什么？

　　线索似乎更多了，但迷雾却更浓了。这场事故，不仅让父亲的吉他沉默，还牵连了他人，让家庭背负了经济负担？这就是全部的“代价”吗？

　　“查！查这个王卫国！”李悦立刻说道，“这是关键人物！”

　　张哲也点头：“如果能找到这个王卫国或者他的家人，或许就能知道当年事故的更多细节，以及……林叔叔后来到底付出了什么。”

　　然而，没等他们开始行动，网络和各大媒体的娱乐版已经被另一条重磅消息引爆——

　　【《歌手》半决赛：林烨神级《吻别》碾压全场，情感派与技术流巅峰对决落幕！】

　　【乐评人：林烨重新定义了《吻别》，这是来自灵魂的悲鸣！】

　　【亚历克斯·陈坦言被震撼，歌王之争悬念再起！】

　　林烨半决赛的表演视频片段和乐评人的高度赞誉，如同病毒般传播开来。“灵魂悲鸣”、“时代注脚”等词汇被反复引用。他被塑造成了“情感派”的终极代表，而与亚历克斯·陈所代表的“技术流”形成了鲜明的、充满戏剧张力的对立。

　　大众和媒体热衷于这种简单的二元叙事，这为总决赛带来了空前的关注度，但也将林烨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下一场的表现，将被放在显微镜下与亚历克斯进行全方位的比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关注和简化标签，林烨感到一阵疲惫。他追求的从来不是派系之争，只是音乐本身最真实的表达。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天晚上，正当林烨团队在酒店房间梳理王卫国的线索时，房间的门铃被按响了。

　　张哲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亚历克斯·陈和他的经纪人。

　　亚历克斯没有寒暄，目光直接越过张哲，落在房间内的林烨身上，开门见山，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林烨，总决赛的帮唱环节，我想邀请你，和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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