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产线故障

　　日子在螺丝与汗水的重复中，又滑过去了一段。强子已经习惯了流水线的节奏，甚至能在那种机械的重复中，分出一点点心神，去观察这条他赖以生存的“钢铁河流”本身。

　　他注意到传送带边缘有些许磨损，注意到某个固定螺丝的夹具似乎有些松动，也注意到不同批次的电路板在流过时，会发出极其细微的、不同的摩擦声。这些观察，他偶尔会记在那个写着“维修笔记”的本子上，虽然大多只是零碎的猜想，但他乐此不疲。

　　这天下午，正是人最容易疲乏的时候。车间的噪音如同往常一样，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强子刚打完一颗螺丝，正准备伸手去拿下一颗，忽然，他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紧接着，那恒定不变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传送带嗡鸣声，陡然变了调。一种沉闷的、仿佛野兽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从生产线深处传来，随后是几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嘎——吱——！”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车间里麻木的氛围。

　　他面前的传送带猛地顿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抽掉了筋骨，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然后，彻底停止了流动。

　　那块刚刚流到他面前的、只打了两颗螺丝的电路板，突兀地停在了半途。

　　整个二线，如同一条突然死去的巨蟒，僵卧在那里。

　　“怎么回事？！”

　　“怎么停了？”

　　“操！又坏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瞬间爆发的嘈杂。工人们从麻木的状态中惊醒，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伸着脖子朝生产线源头张望，脸上写满了惊愕、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毕竟，流水线停了，意味着可以短暂地休息，哪怕只是几分钟。

　　“都别动！待在各自工位上！”陈组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吼道，脸色铁青。他快步朝着生产线驱动电机的位置跑去。

　　线长老周也很快出现在生产线旁，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停滞的传送带和上面堆积起来的半成品。

　　“怎么回事？”老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

　　“好像是主传动轴那边卡住了！”陈组长跑回来，额角见汗，“妈的，肯定是轴承又坏了！这破机器！”

　　“维修部的人通知了吗？”

　　“已经叫了！”

　　车间里弥漫开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氛。生产线每停一分钟，都是看得见的损失。工人们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着，有人趁机活动着僵硬的手脚，有人拿出水杯喝水。胖子凑到强子身边，低声道：“嘿，又可以歇会儿了。这破线，这个月都第三回了！”

　　强子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放松。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停止的传送带，尤其是那几个他之前留意过的、看起来有些异常的地方。他的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休息的窃喜，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

　　他注意到，在传送带完全停止前，靠近驱动电机的那一段，有过一阵不规则的抖动。而且，停止的位置也颇为蹊跷，不像单纯的轴承卡死。

　　维修部的人很快来了，是两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提着工具箱的老师傅。他们围着驱动电机和传动结构检查了半天，敲敲打打，低声交流着。

　　“不是轴承问题。”一个老师傅直起腰，对老周说，“听起来像是传动齿轮箱里有异物，或者齿轮打掉了。”

　　“要修多久？”老周最关心这个。

　　“拆开检查才知道。快的话一两个小时，慢的话……得等配件，就难说了。”

　　老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强子鬼使神差地，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工位挪开，凑近那停滞的传送带，蹲下身，朝着驱动电机下方、那段他之前觉得有些松动的支架连接处看去。

　　光线昏暗，但他似乎看到，那连接处的缝隙里，卡着一点不寻常的、亮晶晶的金属碎屑。

　　他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对着正在商量维修方案的老师傅和老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

　　“那个……周线长，师傅……我好像看到，那边支架下面，有点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这个蹲在生产线旁、显得有些冒失的年轻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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