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性别抉择

　　初心如磐：小明的性别抉择

　　深圳的出租屋里，阿琴的女儿小艺正拿着口红，小心翼翼地往小明嘴唇上涂。你看，这样就好看多了。小艺笑着递过镜子，镜中的小明睫毛很长，嘴唇沾着淡淡的粉色，脸颊泛起羞赧的红晕。她总说羡慕我能穿连衣裙。小艺悄悄对记者说，上次逛街看到化妆品柜台，她盯着腮红看了好久。

　　小明指尖划过镜中的自己，突然低下头笑了，像偷吃到糖的孩子。这些天在深圳，他跟着小艺考学系鞋带、梳头发，甚至敢在没人的楼道里，偷偷试穿小艺的碎花裙。大城市的灯好亮啊。他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我想在这里，做个真正的女孩。

　　可思念父亲的念头，终究压过了对城市的向往。回到山村那天，老俞正坐在门槛上削竹篾，看到小明拎着行李走进来，手里的刀子掉在地上。你还知道回来？老人的声音带着火气，视线扫过小明头发上别着的塑料发卡——那是小艺送的。

　　爸，我想做手术。小明放下行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老俞猛地站起来，拐杖重重砸在地上：胡闹！你是我儿子，就得像个男人样！他这辈子最恨村里人说他养了个怪物，总盼着小明能长成像模像样的小伙子，哪怕矮点瘦点，也好过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想做男人。小明的声音也提高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他们都把我当女孩看，凭什么现在要我改？

　　父子俩吵到半夜，老俞气得咳了起来，小明则把自己锁在屋里，任凭父亲怎么叫都不开门。窗外的竹林在风中作响，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再次去医院时，小明攥着衣角走进诊室，不等医生开口就说：我想好了，要做女孩。医生推了推眼镜，将一叠检查报告推到他面前：染色体结果出来了，是男性核型。初步诊断是睾丸女性化综合征——你的身体对雄激素不敏感，才会有女性特征，但本质上是男性生殖系统。

　　那......还能做手术吗？小明的声音发颤。

　　风险很大。医生指着报告上的红线，需要切除睾丸组织，长期补充雌激素，而且你发育不良，术后恢复会更难。

　　走廊里，阿琴正和医生低声交谈。他这性子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阿琴叹了口气，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想让他遂了心愿。记者把医生的话转述给小明时，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头说：再难，我也想试试。

　　带着这份坚定回到家，记者把检查报告摊在老俞面前，一字一句地解释：医生说，小明的身体本就特殊，硬要他按男人活，反而更痛苦。她指着小明手腕上的疤痕，您看他这些年受的苦，难道不比做个手术更难熬吗？

　　老俞盯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迹，突然捂住了脸。二十一年来的画面在他眼前翻涌：小明小时候穿着花袄追蝴蝶的样子，被孩子扔石头时躲闪的背影，还有那次割腕后苍白的脸......我是怕啊。老人哽咽着说，我这把老骨头，怕护不住术后的他。

　　爸，我能照顾自己。小明突然跪在父亲面前，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您养我二十一年，我不想再让您操心了。

　　老俞颤抖着扶起儿子，掌心的老茧蹭过小明的脸颊，像在确认这孩子是否还是当年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罢了，罢了。他终于松了口，你想做什么，爸都依你。

　　父子俩坐在灶膛前，火光映着两张相似的脸庞。小明说起在深圳看到的高楼，老俞则讲起他小时候总爱啃的野山楂，那些积在心里的疙瘩，好像被火烤化了，顺着烟筒飘向了夜空。

　　离开俞家时，夕阳正落在井台上，小明正在打水，动作比以前稳了许多。他抬头朝记者挥挥手，手腕上的塑料发卡闪着光。远处的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坚守初心的年轻人鼓掌。或许前路仍有风雨，但只要心之所向，哪怕步履蹒跚，也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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