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惠民政策受阻,地方官员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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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透窗纸,政事堂内烛火未熄。苏桐指尖抚过案上三份回文,眉头微蹙。永昌、安平、怀远——这三州地处北地重灾之区,本应是免税诏最先落地之处,可七日过去,仅有一纸“已收诏书,容议施行”的搪塞文书递来,连里正名单都未附。她将文册推至一旁,另取一本摊开,是工部昨夜呈报的河工进度。黄河故道疏浚原定十日内动工,如今各县皆无动静。再翻户部汇总,十七个受灾州府中,仅有京畿五县上报了减税明细,其余皆以“账册待核”“仓粮待盘”为由拖延。
陈昭立于侧案前,低声禀报:“昨日我派人去查驿道传令记录,三道诏书确已送达各州衙门签押房,签收人皆为当值师爷。但据驿卒所言,有些州府收到后并未立即呈交知府,有的甚至隔了三四天才拆封。”
苏桐垂眸,指节轻叩桌面。她提笔在纸上勾出一条线,从京城始,经三处要道,止于北方诸州。又在一旁写下数字:七日传令,五日滞留,一日批“容议”。
“一道政令,走七天,停五天,最后换来一句‘容议’。”她声音不高,“百姓等得起吗?”
陈昭未答,只觉袖口微紧。他知道她动了真怒,越是平静,越是不容转圜。
苏桐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沿黄河划过,停在几处决口旧址。那里本该已有民夫进场,如今却仍是荒滩一片。她转身道:“你去调近十年赈灾政令执行案卷,我要看凡是涉及减赋、修渠、设医馆的,地方回应如何。”
半个时辰后,陈昭抱来厚厚三叠文书。苏桐逐页翻阅,目光渐冷。自先帝年间起,凡朝廷下减免令,北方八州平均延迟二十三日方始施行;若涉及拨款或征役,则有六成以上最终不了了之。更有甚者,将“以工代赈”曲解为“以赈代工”,只发薄粮,不兴工程,使灾民徒受嗟来之食。
“不是不会办,是不愿办。”她合上卷宗,“有人巴不得百姓苦些,好显得他施恩;也有人怕事成了,反显出从前不作为。”
她提笔拟令:“着政事堂设惠民稽察司,择吏员三人,即日赴永昌、安平、怀远查访实情,直报于我。”落款时又添一句:“不惊官府,不乘官驿,微服行察。”
陈昭接过令纸,欲言又止。
“你想问为何不派御史?”苏桐似有所察,“御史台官衔高,一动便惊蛇。这些人常年在京,面孔熟,底细也被人知。去了地方,还未开口,人家早已备好假账簿等着。”
“那该选何人?”
“非世家出身,无地方经历,父母籍贯不在稽察州府。”她说得极准,“要那种从底层一步步熬上来的,懂民间疾苦,也不怕吃苦。”
陈昭点头退下。
未时初刻,玄烨宸步入政事堂。见苏桐正伏案批文,案头堆满各地奏报,眉心微锁。他走近问道:“新政推行,可是遇阻?”
苏桐未抬头,只将两册并排置于案上。一册为朝廷政令流转时间表,红笔标出每道诏书发出与签收日期;另一册为地方公文抄录,其中永昌知府收到免税诏后第五日才批“交户房议”,而该州户房竟回批“此事重大,宜缓不宜急”。
皇帝凝视良久,神色渐沉。
“并非所有官员都忠于职守。”苏桐终于开口,“他们不怕抗命,只怕担责。于是便拖,便推,便用一个‘议’字,把活路堵死在公文堆里。”
玄烨宸沉默片刻,低声道:“再发一道督令便是。”
“督令已发三遍。”她抬眼看他,“上次户部催缴秋税,某县延误半月,理由竟是‘印信遗失’。后来查实,不过是县令儿子娶亲,挪了库银办酒席。等朝廷发觉,百姓已被追比入狱。”
皇帝眼神一震。
“百姓不识字,不懂律,只知官府说收就收,说免就免。若免令不下乡,那便是空话;若空话成了常事,民心也就散了。”
她取出一份清单,是太医院报来的药材发放记录。原定送往徽州十村的五百斤陈皮茯苓,至今未出州库。理由写着:“道路泥泞,车马难行。”
“春汛将至,山路怎会不通?不过是不想送罢了。”她语气依旧平稳,“陛下,仁政若止于州衙门槛,那就不是仁政,是演政。”
玄烨宸缓缓坐下,手按玉带,指节微微用力。良久,他道:“你要如何?”
“请赐紫宸巡牌。”她说,“许稽察吏员持牌调阅账册,传唤乡老里正,不必经地方许可。”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终是点头。“准了。若有阻挠者,以欺君论。”
苏桐谢恩,却不急于退下。她从袖中取出三枚铜牌,正面刻“政事堂稽察”五字,背面各编号码。又附三纸密函,封口压印。
“人选定了?”他问。
“皆是六部低阶吏员,清寒出身,未曾外放。”她将铜牌与函件交予陈昭,“明日启程,走小路,住村店,随身不带官物。”
陈昭捧物而出。
当夜,苏桐仍坐于政事堂。烛火映照案头新增一册,封面写着《稽察行程密档》。她翻开第一页,在“永昌”条下记:“三月十一日启程,甲组李承业、乙组赵元朗、丙组孙文通,各携巡牌副本,路线分三道,互不知彼此行踪。”
窗外天色微明,檐角滴露。
她执笔在手,正欲继续批阅新到奏章,忽闻门外脚步轻稳。陈昭归来,站在帘外低声回话:“人已离城,皆换粗布衣,背囊带干粮,走的是北郊野道,未惊动驿站。”
苏桐点头,未语。
她提起朱笔,在舆图上的永昌位置点了一点。红痕如豆,落在干涸的河床上。
此时,北方黄土官道上,三人正低头前行。一人肩挎布袋,袋口露出半截药秤;一人手中攥着一本破旧账册;最后一人身形最矮,背着一只竹箱,箱角钉着铁皮,走得吃力,却不肯让人替他分担。
他们穿过一片枯树林,远处村落隐约可见。炊烟未起,田埂荒芜。
忽然,走在前头的李承业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看了看,又望向不远处立着的一块木牌。那是朝廷张贴的免税告示,纸面已被撕去大半,剩下几行字歪斜残缺:
“……永昌等五州免除本年田赋……不得擅增名目……违者……”
风掠过旷野,碎纸扑簌作响。
他伸手摸了摸牌脚,泥土松动,底下似乎埋着什么东西。他蹲下身,用手指抠了几下,挖出一角泛黄的纸边。
还未展开,身后传来马蹄声。
他迅速将纸塞回土中,站起身拍净手,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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