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晶碑审判

　　那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水，漫过巡天钺号的每一寸金属，渗透进洛姝与聿战的每一丝感知。它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底层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毁灭性的判决。

　　“清理程序”。

　　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之前遭遇的任何攻击都更令人心悸。因为它并非源于野蛮的吞噬本能或混乱的能量爆发，而是某种冰冷、精确、基于未知规则的系统化抹除。

　　最近的那根巨大黑色水晶棱柱，光滑如镜的表面对准了渺小的巡天钺号。其内部，那毁灭性的深紫光芒以惊人的速度凝聚、攀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能。那光芒并非简单的能量堆积，更蕴含着某种“法则”层面的否定意味，仿佛其目标并非摧毁物体，而是将其存在从当前时空的“记录”中直接擦除。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且无法抗拒。

　　“最高级别能量护盾！全部能量倾注防御！”聿战的反应快至极致，冰冷的声音斩断瞬间的僵滞。他甚至来不及擦拭嘴角再次溢出的冰蓝血迹，双手已重重按在主控台的能量导流接口上！

　　太阴本源之力与初步稳定的曦火之流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涌而出，通过他的身体强行灌注进巡天钺号残存得可怜的防御矩阵！同时，他右臂的混沌符文网络疯狂闪烁，试图解析、模拟、甚至扭曲那即将到来的攻击所蕴含的法则片段，寻找一线生机！

　　洛姝同样没有半分迟疑。导航罗盘被全力催动，其投射出的星云虚影骤然收缩，紧密包裹住舰体核心区域，试图以自身奇异的空间属性偏转或削弱攻击。那卷银色卷轴再次展开，流淌出的星沙符文不再环绕她，而是如同飞蛾扑火般涌向舰体外部，构成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的银色光膜，散发出微弱的、却本质极高的“太初”气息，仿佛最后的身份证明与哀求。

　　“所有能量导入防御！超载忽略！结构强度忽略！”她对着系统嘶声下令，将自己恢复不久的银辉之力也毫无保留地注入这绝望的防御之中。

　　巡天钺号残骸发出了垂死的哀鸣。所有非必要的系统瞬间黯淡，仅存的能源被疯狂抽调到摇摇欲坠的偏转力场和装甲结构上。三块高纯度晶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能量几近枯竭。

　　这一切描述起来漫长，实则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

　　就在聿战和洛姝拼尽全力的防御堪堪形成的刹那——

　　那道凝聚到极致的深紫色光束，从黑色水晶棱柱表面无声无息地射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没有能量对冲的绚烂光爆。

　　它就像一道绝对的、冰冷的“否决”之笔，划过虚空。

　　巡天钺号外围，那由洛姝银辉之力、罗盘星云虚影、卷轴符文以及舰体自身力场构成的、拼凑而成的多层防御，在这道深紫光束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甚至连“抵抗”这个过程都几乎被省略了。防御层存在的“事实”本身被快速抹除。

　　深紫光束势不可挡地触及巡天钺号的左舷装甲。

　　没有撞击，没有撕裂。

　　那片区域，连同其后的部分内部结构，就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从画纸上擦去一般，直接消失了。断口处光滑得令人窒息，没有熔毁痕迹，没有能量残留，只有绝对的“无”。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恐怖的结构崩塌声这才猛地传来！整艘残骸剧烈倾斜，内部爆发出连绵的爆炸和金属扭曲的尖啸！主控舱内红光疯狂闪烁，几乎所有面板瞬间黑屏！

　　“左舷整体结构缺失百分之四十！能源核心舱外露！主能量传输管道中断！生命维持系统失效！”系统最后的警报声扭曲变形，随即彻底沉寂。

　　毁灭就在下一秒！

　　然而，就在那深紫光束即将触及巡天钺号最核心的主控舱区域，即将把洛姝、聿战以及他们承载的最后希望一同从世界上抹去的瞬间——

　　异变再起！

　　那一直悬浮在洛姝身前，已变得极其黯淡的导航罗盘，中心那团微缩星云突然爆发出一阵异常急促、甚至显得有些“焦急”的闪烁！

　　紧接着，那卷银色卷轴猛地一震，其表面流淌的星沙符文不再试图防御，而是如同受到某种召唤，疯狂地涌向罗盘，并与之融合！

　　罗盘本身发出“咔嚓”的细微脆响，表面浮现出更多从未显现的、复杂到极致的古老刻痕。这些刻痕与星沙符文结合，骤然投射出一道不再是虚影的、凝实无比的深紫色光束！

　　这道光束极其细微，却凝练无比，其色彩与质感，竟与黑色水晶棱柱发出的抹杀光束有着惊人的相似，却又微妙地多了一丝……灵性？或者说“权限”？

　　后发先至！

　　这道细微的深紫光束精准地拦截在毁灭光束与主控舱之间！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两道同源却不同性质的光芒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随即，那庞大的、代表“清理”的毁灭光束，就像是遇到了某种更高级别的指令密码，其蕴含的抹杀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毁灭性的能量结构自行瓦解、消散，化作无数无害的深紫色光点，如同星尘般飘散在黑色水晶棱柱之间。

　　那冰冷的审判意念再次扫过，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与“重新评估”的意味。

　　“检测到高序列权限波动……来源：未知载体。”

　　“印记复核……关联性确认……与‘基石’存在低度共鸣。”

　　“清理程序暂停。提交‘仲裁庭’裁定。”

　　意念消退，如同从未出现。

　　那根发动攻击的黑色水晶棱柱内部的光芒彻底熄灭，恢复成冰冷沉默的墓碑状。周围其他的水晶棱柱依旧缓缓旋转，倒映着死寂的星空，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抹杀只是一场幻觉。

　　死里逃生。

　　巡天钺号残骸静静地漂浮着，但已处于彻底崩溃的边缘。左舷巨大的缺失触目惊心，内部不时传来细小的爆炸和断裂声。主控舱内一片黑暗，只有几处应急灯和冒着电火花的断裂线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正在快速流失，温度急剧下降。

　　洛姝瘫倒在座椅上，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刚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彻底的、无法抗拒的消亡意味。那不仅仅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不存在”。

　　聿战的情况同样糟糕。强行超负荷输出力量，尤其是混沌符文网络试图解析法则级攻击的反噬，让他体内刚刚稳定的力量再次陷入剧烈的冲突与混乱。他半跪在地，一手死死按住控制台残骸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冰蓝色的血迹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凝结。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窗外那些沉默的黑色水晶棱柱，以及前方愈发庞大的寂灭之眼核心。

　　“仲……裁庭？”洛姝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声音因缺氧和恐惧而沙哑。刚才那意念最后的信息让她感到更加深不可测的寒意。

　　“……看来，这片区域，存在某种……维持秩序的系统。”聿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似乎牵动着严重的伤势，“它们……不欢迎闯入者。但……罗盘和卷轴，似乎提供了……一丝……不被立刻抹杀的……理由。”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冰蓝寒气从他口鼻间逸散，周围的温度骤降。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艘船……”他艰难地抬头，看向正在快速失压、濒临解体的主控舱，“它……撑不了多久了……”

　　洛姝挣扎着起身，扶住几乎虚脱的聿战。她看向导航罗盘，它此刻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仿佛刚才那最后的爆发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但那代表“生路”的深紫色光点，依旧顽强地停留在主屏幕残存的一小块还能工作的区域上，指向水晶棱柱林的深处，一个更加靠近寂灭之眼核心的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数根格外巨大的黑色水晶棱柱环绕着一片虚无的空间，仿佛拱卫着什么。一种更古老、更沉重的气息从那里弥漫开来。

　　“仲裁庭……”洛姝喃喃道，一种明悟划过心头，“它们……可能就在那里。”

　　没有别的选择了。留在这艘即将彻底崩溃的残骸里，只有死路一条。向前，进入那片可能是“仲裁庭”的区域，面对未知的审判，或许还有亿万分之一的生机。

　　“走……”聿战强撑着站直身体，体内的力量仍在疯狂冲突，但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压制着，眼神中的决断未曾动摇分毫。

　　洛姝点头，迅速收集起所有还能用的东西：黯淡破损的罗盘、恢复平静的卷轴、最后几块能量即将耗尽的晶石，以及那支已空的金属注射器。她搀扶着聿战，艰难地走向主控舱后方通往紧急逃生通道的气密门。

　　身后，巡天钺号残骸的崩解声越来越密集，如同为其最后的航程奏响的挽歌。

　　他们推开扭曲变形的气密门，踏入冰冷黑暗的通道。身后，主控舱最终彻底沉寂，最后一点光芒熄灭。

　　两位来自不同世界、背负不同使命的旅者，搀扶着彼此，离开了这艘载着他们穿越绝境、最终也即将成为他们身后又一片宇宙尘埃的太初巨舰残骸，向着前方那由黑色水晶墓碑拱卫的、散发着审判与古老气息的未知区域，迈出了脚步。

　　他们的身影，在庞大、冰冷、无声旋转的黑色水晶棱柱映衬下，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他们的眼中，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寂灭之眼的深邃核心在他们前方旋转，仿佛一只亘古存在的冰冷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微不足道的闯入，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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