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门前的影子

　　“大门”？

　　林默顺着“钉子”指的方向，再次望向那座矗立在平原尽头、如同沉睡巨兽般的黑色金字塔。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种无声的、碾碎一切的压迫感。它太大了，大得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不是它建在平原上，而是这片平原，乃至整个裂谷，都是因为它才存在的。

　　文明最后的避难所？听起来像个希望之地。可“吞噬者”寻找的“大门”？这又他妈是什么要命的玩意儿？

　　“那里面……有什么？”林默哑着嗓子问，他靠在一块温热的、散发着微光的晶体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刚才那场坠毁中耗尽了。背后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湿漉漉、黏糊糊地贴在破烂的战斗服上。

　　“钉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放下手，那双空洞的、旋转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金字塔的方向，像是在穿透那厚重的黑色金属外壳，窥视着内部的秘密。

　　“数据……不全。”他最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机械检索般的滞涩，“记录显示……‘方舟’内部……封存着……文明的火种……完整的基因库……科技树主干……以及……对抗‘吞噬者’的……最终兵器……理论模型。”

　　火种？基因库？最终兵器？

　　每一个词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林默心上。如果这是真的，那这里确实值得那个古老存在用尽最后的力量来守护，也难怪“收割者”和“吞噬者”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但是……”“钉子”的话锋突然一转，那冰冷的语调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疑虑的波动？“能量读数……异常。防御系统……处于……极低功耗状态。内部……生命信号……稀疏到……近乎于无。”

　　稀疏到近乎于无？

　　林默的心沉了一下。难道……这所谓的“避难所”，也早已在漫长岁月中死去，只剩下一个空壳？

　　“而且……”“钉子”微微偏过头，似乎在感应着什么，“有……‘东西’……比我们……先到了。”

　　先到了？

　　林默瞬间警惕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这片光怪陆离的平原。除了风吹过发光藤蔓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晶体能量释放的微弱嗡鸣，似乎并无异样。

　　“在哪儿？”他压低声音，握紧了腰间那把仅存的战术匕首。

　　“钉子”伸手指向金字塔基座的方向，那里有一片相对阴暗的区域，被几块巨大的、崩落的黑色金属板遮挡着。“能量残留……很微弱……但……存在。不属于……‘方舟’体系。”

　　不属于“方舟”？

　　是“收割者”的先行探索队？还是……别的什么？

　　“过去看看。”林默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他必须弄清楚情况。如果这里已经被人占据，或者藏着别的危险，他们贸然靠近金字塔，跟送死没区别。

　　“钉子”没有反对，他沉默地走在前面，脚步落在柔软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上，几乎没有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金字塔基座那片阴影区域靠近。空气中那股甜香似乎更浓了，混合着金属和尘土的味道，形成一种古怪的氛围。

　　越靠近，林默的心跳得越快。他注意到，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自然形成的痕迹——杂乱的脚印，能量武器灼烧地面留下的焦痕，甚至还有一些……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战斗的痕迹？

　　终于，他们绕过了那几块巨大的遮挡板。

　　眼前的景象，让林默的呼吸为之一窒。

　　就在金字塔那光滑得不可思议的黑色金属基座下方，紧挨着墙根，搭建着一个简陋的、由各种飞船残骸和防水布拼凑而成的……临时营地？

　　几个破烂的帐篷东倒西歪，一些损坏的仪器和设备散落在地上，一个用石头垒起的简易灶台里，还有未完全熄灭的余烬在冒着细微的青烟。

　　营地中央，甚至停着一辆看起来经过粗暴改装、加装了额外装甲和武器支架的小型地面越野车！

　　这里有人！而且，看起来刚离开不久！

　　林默和“钉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钉子”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指尖捻开。“人类……血液。时间……不超过……二十四个标准时。”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营地的布置和那些设备的型号，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在进行着高速分析。“装备制式……混杂。有‘星尘’的淘汰型号……也有‘收割者’的黑市货……还有……无法识别的……私人定制组件。”

　　一伙身份复杂、装备混杂的亡命徒？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也是为了“方舟”里的东西？

　　林默走到那辆改装越野车旁，发现车身上布满了弹孔和利爪划痕，显然经历过恶战。他在驾驶座旁边，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半打开的背包。

　　他捡起背包，里面只有一些零碎的私人物品：一个磨损严重的金属水壶，几块包装破损的高能量口粮，还有……一张被小心翼翼折叠起来、边缘已经毛糙的硬质纸张。

　　他展开那张纸。

　　上面不是地图，而是一幅手绘的素描。画功不算精湛，但线条清晰。画的正是他们眼前这座黑色金字塔，但在金字塔底部，画家特意用红笔标注了一个醒目的“x”，旁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能源中继站维护入口 - 7号】

　　能源中继站？维护入口？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钉子”：“他们知道进去的路？！”

　　“钉子”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张素描上，幽绿的光芒微微闪烁。“标记位置……与外部能量泄露点……吻合。可能性……很高。”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风声或晶体嗡鸣的脆响，从营地旁边一片茂密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型蘑菇林里传了出来！

　　有人！

　　林默和“钉子”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林默猛地矮身躲到越野车后面，举起了匕首。“钉子”则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滑到了一块扭曲的金属板阴影里，气息瞬间收敛得如同死物。

　　蘑菇林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一下，然后，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口音和紧张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

　　“……妈的……好像……好像有动静？老猫……你……你过去看看……”

　　另一个更加沙哑、透着疲惫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看个屁！这鬼地方除了会发光的蘑菇和要人命的晶体，还能有什么？肯定是风！赶紧把这最后一点‘玩意儿’装上，头儿还等着呢！”

　　“可是……”

　　“别他妈可是了！快点！这地方邪门得很，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

　　对话声断断续续，伴随着金属工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他们在安装东西？安装什么？

　　林默的心提了起来。他悄悄从车尾探出一点视线，看向蘑菇林的方向。借着那些幽蓝蘑菇的光芒，他隐约看到两个穿着破烂防护服、戴着防风镜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鼓捣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圆盘的东西？

　　那玩意儿不大，通体暗沉，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中央似乎还有一个正在缓慢闪烁的红色指示灯。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东西！

　　“是……遥控能量炸弹。”“钉子”冰冷的声音，如同细丝般传入林默耳中，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显然是用了某种精神传导。“当量……足以……炸穿……轻型装甲。”

　　炸弹？！他们想炸什么？那个维护入口？！

　　林默瞬间明白了！这伙人不是来探索的，他们他妈是来搞破坏的！或者说，他们想强行炸开入口！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

　　林默看向“钉子”，用眼神询问。

　　“钉子”隐藏在阴影里，微微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两个正在安装炸弹的人，投向了蘑菇林更深处，那片更加浓密的黑暗。他的声音再次直接响起在林默脑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的警告：

　　“别动……”

　　“……有……‘大家伙’……醒了。”

　　几乎在“钉子”话音落下的同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巨型心脏起搏般的震动，从蘑菇林的深处，缓缓传了过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

　　“咚……”

　　地面，随之传来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震颤。

　　那两个正在安装炸弹的人显然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猛地僵住，惊恐地抬起头，看向蘑菇林深处。

　　“什……什么声音？”那个声音紧张的男人结结巴巴地问。

　　“不……不知道……”被称为老猫的男人声音也带着颤抖，“快……快他妈装好！撤！”

　　他们手忙脚乱地加快了动作。

　　而林默，则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顺着“钉子”注视的方向，看向那片幽蓝光芒无法照亮的、深邃的黑暗。

　　在那里，借着偶尔闪烁的晶体光芒，他似乎看到……两个如同小型探照灯般大小的、散发着暗金色光泽的……“东西”，在黑暗中，缓缓地……睁了开来。

　　那根本不是灯。

　　那是……一双眼睛！

　　属于某个潜藏在这片美丽而致命平原下的、古老掠食者的眼睛！

　　它被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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