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平’的‘倾斜’

　　夜风吹过“星辰观测台”那死寂的废墟卷起一阵混合着血腥味与尘土味的、冰冷的旋风。

　　亚瑟·克利福德依旧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静静地站在那座孤零零的了望台之上。

　　他的脚下是那个代号为“影”的、最顶级的净化者领袖在灵魂被湮灭后所留下的、一具冰冷的、空洞的躯壳。

　　而他的眼前则是那片早已被奈尔的“黑暗领域”给“清洗”得干干净净的……修罗地狱。

　　他的脑海中还在不断地回放着刚才那完全超出了他一生认知的、一幕幕充满了“魔幻”与“讽刺”的画面。

　　——那片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绝对的“黑暗领域”。

　　——那场由最虔诚的“圣光信徒”们所上演的、最血腥、也最荒谬的“自相残杀”。

　　——那个黑发金眸的少年仅仅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响指一个随意的握拳便将两位实力堪比传奇的“净化者领袖”给如同蝼蚁般轻易地抹杀。

　　以及……

　　最后那个黑衣的魔女在转身离去前投向他的、那一眼充满了“戏谑”与“玩味”的……“债主”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柄柄无形的、最锋利的重锤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砸在了他那早已出现了无数裂痕的“信仰壁垒”之上！

　　让他头痛欲裂几近崩溃！

　　“……团长……”

　　他身后那四名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亲信骑士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其中一人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地问道：“……那……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和她身边那个男人……他们是……是传说中的……‘深渊领主’吗？”

　　“深渊领主”？

　　亚瑟在听到这个词时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不。

　　不对。

　　他曾在骑士团最古老的“禁忌”文献中看到过关于“深渊领主”的描述。

　　——“……混乱残暴以散播痛苦与毁灭为乐……”

　　但他今晚所看到的却截然不同。

　　那个名叫“奈尔”的、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少年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属于“残暴”的情绪。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冰冷而精准。

　　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在切除一个恶性的“肿瘤”。

　　没有多余的动作。

　　也没有任何施虐的“快感”。

　　而那个名叫“伊芙”的少女更是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与“困惑”。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在那个充满了亵渎气息的地下室里她那充满了“求生欲”的狡黠眼神。

　　他回想起在国王的生日宴会上她那如同“命运神使”般、充满了“神性”光辉的从容姿态。

　　他又想起了刚刚在他即将被“影”的灵魂攻击所吞噬时她那充满了“功利性”计算的、冰冷的“救援”。

　　……

　　这个女人她狡猾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的身上几乎集合了所有与“光明”和“正义”背道而驰的“黑暗”特质。

　　但是……

　　亚?又无法忽略另一个被他亲眼所见证的“事实”。

　　——那就是她的“克制”。

　　从“黑暗领域”降临到战斗结束。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奈尔那足以将整个山头都夷为平地的恐怖力量却始终被精准地控制在那个小小的“包围圈”之内。

　　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泄露出来。

　　也没有伤及任何一个圈外的“无辜者”（比如他和他的手下）。

　　而且……

　　在那场堪称“虐杀”的战斗中。

　　伊芙和奈尔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那五十名净化者连同那三名领袖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抹杀”。

　　让他们像那个代号为“猎犬”的倒霉蛋一样人间蒸发不留下一丝痕迹。

　　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用一种最“荒诞”的方式——让他们“自相残杀”。

　　她选择了放走了那个早已被吓破了胆的“信使”（虽然最后被“影”灭口了）。

　　她甚至还刻意地留下了这满地的、充满了“圣光”气息的、属于净化者们的……尸体！

　　为什么？

　　亚瑟一开始并不理解。

　　但现在当他站在这片如同“舞台剧”落幕后的、精心布置过的“案发现场”时。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个女人……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让这些无法被掩盖的“证据”留下来！

　　她就是要让他亚瑟·克利福德这个光明骑士团的团长亲眼看到这一切！

　　她就是要借他的“手”和他的“嘴”将这场由教会亲手导演的、充满了“背叛”与“丑陋”的“黑吃黑”大戏给原封不动地……

　　——公之于众！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隐藏”什么真相！

　　她要的就是将这潭早已腐臭不堪的“浑水”给彻底地……

　　——搅浑！

　　搅到让国王无法再“和稀泥”！

　　搅到让所有还对教会心存幻想的贵族们都亲眼看一看他们所信奉的“神之代言人”其最真实的、肮脏的“獠牙”！

　　这……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复仇”了！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何等深沉、何等……不计后果的……

　　——政治“阳谋”！

　　而他亚瑟·克利福德这位一直以“正义”的化身自居的骑士团长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这盘“阳谋”大棋之上最关键、也最……讽刺的……

　　一枚“棋子”！

　　“……呵……呵呵……”

　　亚瑟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看着穹顶之上那两具还保持着临死前惊恐表情的、净化者领袖的尸体。

　　他突然笑了。

　　笑得是如此的悲凉。

　　又是如此的自嘲。

　　他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那晚在王宫花园里伊芙对他所说的那句话的、真正的含义。

　　——“……我和您一样也是一个……渴望着能亲自‘执剑’的……棋手啊。”

　　原来……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将他算计了进去。

　　“……团长……”

　　看着自家团长那如同魔怔了一般的、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样。

　　他身后的那四名亲信骑士都吓坏了。

　　他们生怕自己的团长也会像教会那两位审判官一样因为受到了那个魔女的“诅咒”而当场疯掉。

　　“……我没事。”

　　亚瑟缓缓地止住了笑声。

　　他抬起手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背擦去了眼角那不知何时渗出的一丝……湿润。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

　　那根因为信仰动摇而有些弯曲的“脊梁”在这一刻被一股全新的、更加坚定的力量给重新支撑了起来！

　　那力量不再是来自于那虚无缥缈的“光明神”。

　　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

　　来自于一个骑士对“真正正义”的、最本源的……追求！

　　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那柄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出鞘过的“晨曦”之剑。

　　然后以一种极其庄严的、如同在向自己的“旧信仰”告别的姿态。

　　将剑尖指向了东方那片代表着“圣城”方向的、漆黑的夜空。

　　“——传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痛苦。

　　只剩下一片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般的、冰冷的……平静。

　　“——立刻封锁这里所有的一切。”

　　“——将这里所有的‘证物’包括每一具尸体每一片武器的碎片都给我原封不动地带回骑士团总部的……最高机密证物室！”

　　“——同时”他顿了顿那双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然“……以我的名义向‘枢密院’和‘国王陛下’提交最高等级的……‘调查申请’！”

　　“——调查的内容只有一个。”

　　他看着手中那柄在月光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圣光的长剑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教会都为之剧烈震动的……名字。

　　“——红衣主教……”

　　“——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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