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国王’的‘天平’

　　当那两声代表着“旧贵族”时代落幕的、凄厉的求饶声被正义大厅那厚重的橡木门彻底隔绝在外时。

　　整个充满了肃杀与血腥气息的大厅终于恢复了一丝令人窒息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并非是结束。

　　而只是一场更大、也更恐怖的风暴的……开端。

　　国王奥古斯都五世依旧高坐于他的王座之上。

　　他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肥胖脸庞,此刻已经缓缓地恢复了属于“国王”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威严与平静。

　　他看着下方那依旧跪倒了一地的、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看着那个一手导演了今天这场“神魔大戏”的、神秘莫测的黑发少女。

　　又看了看那个自始至终都仿佛一个“局外人”般、稳如泰山的红衣主教巴赫。

　　他那双一直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如同最精明的老狐狸般的、冰冷的、充满了“算计”的精光。

　　他知道。

　　现在轮到他这位艾德兰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来为这场已经彻底失控的“闹剧”进行最后的……“收官”了。

　　而他的每一个“落子”都将直接决定王国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权力格局！

　　“……来人。”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帝王”的威严。

　　“——将证人赫尔曼布朗以及……那个名为‘以诺’的‘真理之眼’余孽都给我带下去。”

　　“……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陛下！”

　　几名王家法警立刻上前将那三个早已吓得瘫软如泥的“污点证人”如同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清除了这些不必要的“杂音”后。

　　国王的目光才缓缓地落向了那个一直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今天这场“审判”中最核心、也最关键的“幕后黑手”——

　　——红衣主教巴赫。

　　那一瞬间。

　　整个正义大厅的空气都仿佛再次凝固了！

　　所有跪在地上的贵族和官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正式上演！

　　王权与神权！

　　国王与红衣主教！

　　这两头盘踞在王国权力巅峰的、最庞大的“巨兽”终于要进行最直接的、正面的……碰撞了！

　　然而……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国王并没有像众人预想中那样对巴赫发出雷霆般的质问和正义的审判。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是在跟一位“老朋友”闲话家常的语气缓缓地开口问道：

　　“……巴赫我的红衣主教大人。”

　　“……对于今天法庭之上所发生的这一切。”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的话很轻。

　　但其中所蕴含的那股如同万丈深渊般的、冰冷的压力却足以让任何一个心志不坚的人都当场精神崩溃！

　　然而巴赫却依旧稳如泰山。

　　他缓缓地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张如同死人般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惧也没有任何的愧疚。

　　只有一种仿佛早已将一切都置之度外的……绝对的“平静”。

　　他对着王座之上的国王微微欠了欠身。

　　“……回禀我尊敬的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我无话可说。”

　　“——因为”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竟然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国王那充满了无尽威严的龙目！“……在‘神’的眼中所有凡人的‘罪行’都不过是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可笑的……‘闹剧’而已。”

　　“——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忠实地执行着‘神’之旨意的……”

　　“——卑微的‘仆人’。”

　　狂妄！

　　嚣张！

　　他竟然当着国王和满朝文武的面！

　　公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神”！

　　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维护“信仰”而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的……“殉道者”！

　　甚至还在话语之中隐晦地点出了一个让国王都不得不为之忌惮的“事实”——

　　——我是“神”的仆人！

　　——你一个凡间的“国王”有资格来审判“神”的意志吗？！

　　“……好……好一个‘神的仆人’！”

　　国王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给气得怒极反笑！

　　他猛地一拍王座的扶手！

　　“——巴赫！你真以为凭着你那虚无缥缈的‘神’就能凌驾于王国的法律之上了吗？！”

　　“——你操控证人！屠杀盟友！甚至还妄图染指‘深渊’的禁忌之力！”

　　“——你桩桩件件都已触犯了《王国法典》的……死罪！”

　　“——今天就算是光明神亲自降临！也救不了你！”

　　然而面对国王这雷霆般的震怒。

　　巴赫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

　　将他那冰冷的、如同在看待“一件有趣的藏品”般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黑发少女。

　　“……陛下”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恶意”与“嘲弄”的笑容“……您说的或许都对。”

　　“……但是您或许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这个‘法庭’之上真正能威胁到您‘王权’的早已不是我这个名声扫地的‘老臣’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伊芙身后那个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不语的、黑发金眸的少年。

　　“——而是‘它’。”

　　“——一个仅仅只凭一句话就能让您满朝的文武都为之跪伏的……真正的‘神’！”

　　“——一个您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法掌控的……‘深渊’的化身！”

　　“——您今天可以审判我。可以将我送上绞刑架。”

　　他的声音充满了如同“毒蛇”般的、致命的诱惑！

　　“——但是明天呢？”

　　“——当您这把用来制衡‘神权’的、最锋利的‘黑剑’反过来将它的剑尖指向您自己的‘王座’时……”

　　“——您又该如何自处？”

　　“——您又要去哪里寻找一个新的、能与‘深渊’相抗衡的……‘光明’呢？”

　　这是一招最恶毒、也最致命的……“离间计”！

　　他在用他自己的“死亡”来挑起国王对伊芙这个他亲手“扶植”起来的“新贵”的……最深沉的“猜忌”与“恐惧”！

　　他要在临死前将伊芙和她那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庇护所”也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果然！

　　在听完巴赫这番充满了“诛心”之言后。

　　国王那原本充满了滔天怒火的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在权衡“利弊”的……绝对的“理性”！

　　他看着那个静静地站立在大厅中央的伊芙。

　　看着她身后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如同“神只”般的少年。

　　他的心中那杆代表着“帝王”的“天平”再次开始剧烈地摇摆了起来！

　　……

　　伊芙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出由两个“老狐狸”所上演的、充满了“心机”与“算计”的“对手戏”。

　　她的心中一片冰冷。

　　她知道。

　　自己必须在国王心中的那杆“天平”彻底倒向“猜忌”之前。

　　——做出决断！

　　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红衣主教大人他说的没错。”

　　她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黑暗’与‘光明’确实需要‘平衡’。”

　　她看着王座之上那个眼神越来越深沉的国王缓缓地说道：

　　“——而巴赫大人他作为教会之中唯一一个敢于挑战‘教宗’权威、并试图进行‘内部改革’的……‘鹰派’领袖。”

　　“——他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倒下了。”

　　“——那么对于您那伟大的‘平衡之术’来说或许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她竟然在……为巴赫求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所有人都处于极致的困惑之中的时候。

　　伊芙缓缓地转过身。

　　将她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同样因为她这番话而微微皱起了眉头的……红衣主教巴赫。

　　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彻底石化了的、充满了无尽“狂妄”与“霸道”的……

　　——“女王”的宣言！

　　“——所以我决定。”

　　“——留他一命。”

　　“——让他戴罪立功。”

　　“——让他成为我插在教会心脏之上的一柄最锋利的……”

　　“——‘尖刀’。”

　　她看着王座之上的国王微微欠身。

　　“……陛下您觉得我这个小小的‘提议’……”

　　“——如何？”

　　那一瞬间。

　　国王看着她。

　　看着这个不仅敢当庭“赦免”罪臣。

　　甚至还反过来要将国王的“敌人”收编为自己“武器”的……

　　——无法无天的魔女。

　　他那张一直威严而深沉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如同在看待“一个比自己更疯狂的赌徒”般的……

　　——苦笑。

　　他知道。

　　自己这头玩弄了“平衡”一辈子的老狐狸……

　　今天是彻彻底底地栽了。

　　栽在了一个比他更不讲道理、也更无法无天的……

　　——小狐狸的手里。

　　“……准……准了。”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充满了“无力”与“妥协”的字眼。

　　“——红衣主教巴赫玩忽职守识人不明即刻起革除其‘异端审判庭’首席之位！”

　　“——收押于……‘静默高塔’！没有我的手令永世不得外出！”

　　这个“判决”看似严厉。

　　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这是在……保他！

　　一场足以将整个教会都彻底颠覆的“惊天大案”最终竟然就以这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方式……

　　——草草收场。

　　而伊芙则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

　　便不再有任何停留。

　　她对着王座再次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然后便在奈尔那无声的“神之领域”的庇护下。

　　在满堂文武百官那充满了“敬畏”与“恐惧”的目光注视下。

　　如同一个真正的“女王”般。

　　从容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个让在场所有“大人物”们都永生难忘的……

　　——黑色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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