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阳谋为刃，暗布天罗

　　皇帝的御驾，在一众官员那，充满了敬畏与揣测的复杂目光中，缓缓地，离开了皇家医署。

　　那明黄色的仪仗，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可那，由帝王亲临所带来的，无形的威压，却依旧，如同实质般，笼罩在医署的正厅之内，久久……不曾散去。

　　心腹太监德全，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灵素。那眼神不再有，初见时的轻视，也不再有之后的审视。只剩下，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深深的恐惧，和一丝为了自保的……卑微的讨好。

　　他知道，从今日起，眼前这个，白衣覆纱的女子，在这座紫禁城内，将成为一个连他，甚至连他身后的主子都必须，小心翼翼对待的……特殊存在。

　　当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时。

　　春桃，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好被身旁，一个眼疾手快的医官及时扶住。

　　“姑娘……”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煞白，“您……您方才，实在是，太……太大胆了！”

　　她无法想象，这世间，竟有人敢当着九五之尊的面，以君王的性命为筹码，进行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豪赌。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大胆？”

　　灵素缓缓地转过身。她走到那张，皇帝方才坐过的太师椅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冰凉的，象征着权力的扶手。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后怕。只有一种，在掌控了全局之后，那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

　　“春桃，你记住。”她淡淡地道，“在这世间，真正的‘胆’，从来都不是，来自于身份地位，或一时的血勇。”

　　“它来自于你手中，所掌握的别人，永远也无法替代的……不价值。”

　　“对于一个，即将溺死的人而言，我，便是那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除了紧紧地抓住我，再无任何其他的选择。”

　　“所以，不是我大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而是他，不敢让我死。”

　　春桃看着自家姑娘那，平静得近乎残酷的侧脸，心中那份，早已根深蒂固的敬畏，又一次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知道，她的姑娘，早已脱胎换骨。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在后宅之中，步步为营，求得一丝安稳的凛王妃。

　　她是一个真正，将这天地君亲，都视为棋子的……不执棋人。

　　……

　　皇帝亲临皇家医署，与护国总司灵素，密谈一个时辰。随即下旨，将北境谋逆案，全权交由灵素处置。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京城这潭深水中的巨石，瞬间掀起了……不千层狂浪。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在那间，紧闭的正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那位，以多疑和权谋着称的帝王，会对一个女子，表现出如此超乎寻常的信任与恩宠？

　　而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灵素总司，又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才让那条，掌控着整个帝国命运的真龙，对她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

　　一时间，各种版本的流言，甚嚣尘上。

　　有的说，灵素本就是，谪落凡尘的仙子，能通鬼神，知天命。她早已算定，陛下有此一劫，故而，以救驾之功，换取无上权柄。

　　有的说，灵素，其实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妹妹。陛下，对她既是愧疚，又是倚重。

　　更有的，传得神乎其神。说灵素，根本不是人。她是大周的护国神兽，麒麟的化身。她此番现世，便是为了辅佐真龙天子，扫清寰宇，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无论，是哪种传言，都为灵素，这个名字，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也更加……令人敬畏的光环。

　　皇家医署的门前，香火，比京城最大的寺庙，还要旺盛。无数的百姓，自发地前来，为这位“活菩萨”，烧香祈福，立长生牌位。

　　他们将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期盼，都寄托在了，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子身上。

　　民心如潮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她一个人……疯狂地汇聚。

　　而这也让，某些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

　　……

　　太师府，书房。

　　安道全，将手中那方他最心爱的，产自歙州的龙尾砚，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

　　那方陪伴了他数十年，早已被他盘得，温润如玉的砚台，瞬间……四分五裂。

　　浓黑的墨汁，溅射出来，染黑了他那身……一尘不染的，象征着他清流领袖身份的月白色儒衫。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气得，浑身发抖，那张素来以“仙风道骨”着称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狰狞与扭曲。

　　“三千蛮族精锐！上百名顶尖死士！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杀不了！巴图那个蠢货，更是兵败被俘！简直是将我的脸，都丢尽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他自己的失败。

　　他只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些，早已死无对证的蛮人身上。

　　书房的阴影里，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缓缓地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又阴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太师息怒。此事确实是我等……低估了那个女人。”

　　“谁也没有想到，她，不仅医术通神，竟还深谙兵法诡道。更没有想到，那个早已被废的凛王，竟会如疯狗一般，出现在那里，打乱了我们所有的部署。”

　　“哼！”安道全冷哼一声，“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武夫罢了。不足为惧。”

　　“太师，”黑袍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凝重，“如今，巴图与那封密信，都已落入了灵素的手中。而陛下又将处置权，全权交给了她。我等怕是已经暴露了。”

　　“暴露？”安道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你以为，老夫，经营了数十年，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那封信，确实是老夫亲笔。那方印，也确实是老夫的私印。可那又如何？”

　　“只要老夫一口咬定，那是伪造的。是凛王与灵素，为了构陷忠良，而联手设下的圈套。陛下，为了朝堂的安稳，为了他自己的颜面，他敢真的……动我吗？”

　　“他不敢。”安道全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

　　“老夫，是三代帝师，桃李满天下。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半数曾是我的门生。我若倒了，整个大周的文官体系，便会彻底瘫痪。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

　　“更何况，”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冷的……光芒，“那个女人，她真的敢将这封信，公之于众吗？”

　　“信上写的可是，‘割让云州十三城’。此事，一旦暴露，必将引起天下哗然，军心动荡。这个动摇国本的罪名，她一个根基未稳的女子……担得起吗？”

　　“所以，她现在比我们……更被动。”

　　“她，只能将这封信，当做一个筹码，私下里来与我谈判交易。”

　　“而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黑袍人，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太师，这只老狐狸，确实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那，我们现在……”

　　“等。”安道全，重新，坐回了太师椅，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从容。

　　“等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派人送来她的‘条件’。”

　　“老夫，倒要看看，她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

　　然而，安道全，等了三天。

　　等来的，不是灵素的“条件”。

　　而是一道道来自皇家医署的，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政令。

　　第一道政令，是皇家医署，以“护国总司”的名义，向全天下，发出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征集令。

　　——“征集天下奇方，共修《大周医典》令”。

　　令中，灵素以，极其诚恳的言辞，邀请天下所有，无论是杏林国手，还是乡野郎中，甚至是那些掌握着独门偏方的三教九流之辈，都能将自己所知，所学的珍贵药方贡献出来。

　　医署，将组织最顶尖的医官，对这些药方，进行甄别整理，去伪存真。

　　最终，编纂成一部，集大成之作——《大周医典》。

　　此书，将由皇家，亲自刊印，颁行天下，惠及万民。

　　而所有，献方之人，无论出身贵贱，其姓名，与其所献之方，都将被一一记录在册，流芳百世。

　　对于那些功效卓着，有重大价值的药方，医署更是会给予重金奖励！

　　此令一出，天下震动！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

　　它打破了，千百年来，医术只能在师徒之间，或家族之内，秘密传承的壁垒。

　　它让那些，散落在民间的无数，濒临失传的宝贵经验，有了一个可以重见天日的……机会！

　　无数的民间大夫，游方郎中，都为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他们，将灵素奉为继上古神农与医圣仲景之后，第三位足以改变整个中医历史的，圣人！

　　而朝堂之上，那些，原本还对灵素，心存芥蒂的文官们，在看到这份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政令之后，也不由得，对她生出了一丝敬佩。

　　只有安道全，在看到这份征集令时，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可他，却又说不出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紧接着，第二道政令，下达了。

　　——“普查天下药土，绘制《万方百草图》令”。

　　灵素以皇帝的健康，与北境的疫情为由，指出大周，如今对本土药材的产地、性状、以及储量的了解，实在是太过匮乏。

　　她要以医署的名义，派遣数千名，经过专业培训的医官与学徒，奔赴大周三十六州府，一百零八县。

　　去实地勘探，每一座山，每一条河。

　　去记录每一种，药用植物的生长环境，与形态特征。

　　去绘制一幅，前所未有的最详尽，最精准的，全国药材资源分布图——《万方百草图》。

　　这个计划，比上一个，还要宏大，还要疯狂！

　　它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户部尚书张承德，第一个，便跳出来反对。

　　可他的反对，在太子殿下，那句，轻飘飘的“此事，关乎父皇龙体安康，与边疆将士性命。张尚书，莫不是，想让父皇与那守卫边疆的将士寒心？”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最终，在太子的“力主”之下，皇帝，竟真的从那本就紧张的国库中，划拨出了一笔，巨额的专项资金，用于支持此项计划。

　　安道全，看着这份政令，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他总觉得，那个女人，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而他，却看不透，她的棋路。

　　直到，第三道政令的出现。

　　——“彻查天下医案，重审历年奇症”令。

　　灵素，以北境“牵机引”奇毒案为引，指出大周历年来，积压了无数的悬案，奇案。

　　许多，看似是“意外身亡”、“恶疾夭折”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下毒，或医疗事故。

　　她要以“护国总司”的身份，联合大理寺与刑部，成立一个，专门的“奇案重审司”。

　　重新审理，过去三十年内，所有记录在案的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的非正常死亡案件！

　　尤其是，那些被当时的太医，诊断为“病因不明”或“猝然暴毙”的案件！

　　当这道政令，下达到大理寺时。

　　安道全，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那份，由心腹抄录来的公文，他那只握着毛笔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与他谈判，交易！

　　她是在用一种，最阳谋，最冠冕堂皇，最让他无法反驳的方式，来对他进行一场公开的，彻底的……清算！

　　《大周医典》是在收拢天下的医者之心。

　　《万方百草图》是在借机，勘探他的“无生教”残余势力，在各地所隐藏的据点与联络站！

　　而这最后的“奇案重审司”，则是一把，最锋利的，足以将他，和他背后，那张隐藏了二十年的巨大的罪恶之网，彻底剖开的手术刀！

　　而那第一个，要被重新开棺验尸的陈年旧案，毫无疑问，便是……

　　二十年前，那桩，早已被，尘封的……

　　先太子，“夭折”案！

　　“噗——！”

　　安道全，再也抑制不住。一口，积郁在胸的黑色的心血，猛地喷涌而出！

　　染红了，他面前，那张写着“正大光明”的宣纸。

　　他知道，自己输了。

　　从他低估了这个女人的那一刻起，便满盘皆输。

　　“备车！”他对着门外，嘶吼道，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疯狂。

　　“去……去贤王府！”

　　他必须去见那个，他亲手扶持起来的“真正”的真龙天子了。

　　他要告诉他，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本章完）
　　http://www.abcsee.cc/47673/4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bcsee.cc。ABC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abcse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