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线生机

　　天台上，死寂般的对峙仍在持续。浓郁的黑雾如同有生命的潮水，在边缘翻滚、涌动，无数扭曲的阴影在其中沉浮，发出饥渴的嘶嘶声，却暂时不敢越雷池一步。那短暂的纯阳道韵爆发和下方节点的异动，显然对它们造成了相当的震慑。

　　但这种震慑能持续多久，无人知晓。

　　林默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空空荡荡，残存着强行抽取高阶力量后留下的惨烈创伤。七窍流出的鲜血已经半凝固，粘在脸上，带来刺痒和腥气。

　　他紧紧攥着那枚失去光泽的暗金碎片，指尖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温热——那是它核心深处尚未完全熄灭的一点灵韵。这碎片救了他，也几乎毁了他。

　　另外四个幸存者蜷缩在护栏最远的角落，如同受惊的鹌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死亡黑雾，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浸泡着这座孤岛般的屋顶。

　　不能等死。

　　林默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天台。这里空荡无一物，除了冷却塔和通风管道，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东西。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手中的碎片。

　　唯一的希望，还是这枚前辈留下的碎片，以及……它与地下残存节点的微弱共鸣。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哪怕只是一丝。

　　他闭上眼，不顾经脉的抗议，再次尝试运转凝神诀。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在破碎的玻璃渣上艰难地凝聚水珠。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下方的嘶吼声似乎又开始变得躁动起来，黑雾的边界试探性地向前蔓延了一丝。

　　一个女生发出了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

　　就在这时，林默感到怀中那三枚一直沉寂的乾元通宝，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它们似乎感应到了碎片中那同源却更高阶的道韵残迹，自发地散发出温润的气息，如同细小的溪流，缓缓滋润着他干涸撕裂的经脉。

　　虽然微弱，却如同久旱甘霖，大大缓解了凝神诀运转的痛苦，效率也提升了一丝。

　　龙虎山传承法器之间的共鸣！

　　林默精神一振，立刻引导着这丝宝贵的力量，优先修复主要经脉的创伤。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勉强凝聚起头发丝般细小的一缕真气时，天台边缘的黑雾猛地一阵翻腾，一只形如剥皮猎犬、獠牙外翻的狰狞邪祟，似乎按捺不住嗜血的欲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猛地扑了上来！

　　“啊——！”幸存者们发出绝望的尖叫。

　　林默猛地睁开眼，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屈指一弹！

　　那缕细微的真气混合着乾元通宝的温润气息，精准地打在那邪祟的眉心！

　　嗤！

　　一声轻响，那邪祟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上冒起一股黑烟，狼狈地跌退回黑雾之中。

　　虽然没能将其消灭，却足以再次震慑住其他蠢蠢欲动的邪祟。

　　林默喘着粗气，冷汗再次浸透衣衫。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击，几乎又抽空了他刚恢复的一点力量。

　　但这也证明，纯粹的龙虎山正统道韵，对这些阴邪之物有着先天的克制力！质量远胜于数量！

　　他必须想办法，将这种克制力放大，持久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手中的碎片。它本身的力量几乎耗尽，但它是一个引子，一个……钥匙！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无法修复整个崩溃的封印，甚至无法激活一个完整的节点。但是，如果他以这枚碎片为核心，以自身微薄的真气和龙虎山血脉为引，在这天台上，布置一个极小范围的、纯粹的“引灵归元”阵呢？

　　这个阵法在古卷中记载，并非用于攻防，而是古代修士用于接引星辰之力或地脉灵气辅助修炼的辅助阵法，极其简陋，要求极高，且效率低下，几乎已被弃用。

　　但此刻，它或许有一个特殊的用途——这枚碎片能与地下的残存节点共鸣，那么，通过这个阵法，是否能够极其微弱地、短暂地“借用”一下那个残破节点中可能还残留的、最后一丝纯正的龙虎山封印之力？

　　哪怕只能借来一丝，以其精纯的程度，也足以在这天台上构建起一个临时的、强大的庇护所！甚至……可能对下方躁动的邪祟产生持续的压制效果！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阵法能否成功引导远在地下、且濒临崩溃的节点力量尚是未知数。即便成功，那节点最后的力量被抽走，是否会加速其崩溃，引发更可怕的后果？而引导来的力量，他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作为中转？

　　一切都是未知。

　　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拼了！

　　林默不再犹豫，他看向那四个幸存者，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想活命，就帮我。”

　　那四人茫然地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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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做什么？”

　　“布阵。”林默言简意赅，他强撑着站起来，用脚尖在天台中心清理出一片空地，“找东西，按照我说的方位摆好。”

　　没有朱砂，没有符纸，没有法旗。他只能利用最简陋的材料。

　　在他的指挥下，幸存者们颤抖着，将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几块碎砖头、一截断裂的钢管、甚至一只不知谁落下的破旧运动鞋——按照林默口述的、极其复杂的方位和距离，小心翼翼地摆放起来。

　　每一个方位都对应着星辰和地脉的走向，不能有丝毫差错。林默凭借净眼术和对气感的微弱把握，艰难地调整着。

　　最终，一个简陋到可笑、却隐隐蕴含某种玄妙规律的简易阵法雏形，出现在天台中心。

　　林默走到阵法中心，珍而重之地将那枚暗金碎片放置在核心阵眼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翻涌的黑雾和远处被隔绝的现实世界。

　　成败，在此一举。

　　他盘膝坐下，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低声诵念起“引灵归元阵”的古老咒文。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虔诚而坚定的韵律。

　　体内那缕细微的真气被催动，缓缓注入脚下的简易阵法之中。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碎砖破鞋构成的阵法死气沉沉。

　　幸存者们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开始摇曳，恐惧再次蔓延。

　　但林默没有停止，他持续地诵念，将全部的意念集中在那枚碎片上，集中在对东南方向那个残破节点的感应上！

　　“……元始祖炁，普告万灵……地脉通幽，引气归庭……以吾之血，承汝之志……龙虎道统，敕令皆行！”

　　念到最后，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胸前的乾元通宝上，随即双手印诀一变，狠狠按向地面的碎片！

　　嗡……！

　　三枚乾元通宝骤然亮起！碎片受到同源精血的激发，核心那点微弱的灵韵猛地一跳！

　　紧接着，脚下简陋无比的阵法，那些碎砖破鞋，仿佛被无形的线条连接，竟然微微亮起了一层极淡的白光！

　　阵法，成了！

　　但这只是开始！

　　林默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阵法无限拉长、延伸，艰难地穿透层层楼板、穿透浓郁的黑雾煞气、穿透冰冷的地层，再次触碰到了东南角那个残破不堪、几乎被黑色狱瘴彻底吞噬的封印节点！

　　这一次，他不是强行抽取，而是以一种共鸣、祈求的姿态，将阵法的吸力传递过去！

　　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节点深处，那被污秽覆盖、几乎熄灭的最后一点纯阳道韵，仿佛感应到了这来自同源后辈的、绝望而虔诚的呼唤，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一位濒死的巨人，艰难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精纯浩瀚到难以形容的金色能量，顺着那无形的感应通道，跨越空间，骤然注入天台的简易阵法之中！

　　轰！！！

　　林默身体狂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阵法作为缓冲，引导着这丝恐怖的能量，没有吸入自身，而是将其导引扩散至整个阵法范围！

　　唰——！！！

　　以那枚碎片为核心，整个简陋阵法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光芒瞬间驱散了天台所有的阴霾和黑暗，将一切染上庄严的金色！

　　无数细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金色符文从光柱中流淌而出，如同瀑布般垂落，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金色光罩，将整个天台牢牢笼罩！

　　道韵磅礴！正气凛然！

　　“嗷——！！！”

　　光罩之外，所有接触到金光的邪祟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身体如同投入烈火的蜡像般迅速消融、汽化！浓郁的黑雾如同遇到克星，疯狂地向后倒退、收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烧、净化！

　　仅仅一瞬间，天台周围为之一清！

　　金色的光罩稳固如山，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浩瀚的纯阳气息。

　　幸存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感受着那温暖驱散所有寒意和恐惧的光芒，泪水瞬间涌了出来。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震撼！

　　林默瘫倒在阵法中心，大口吐血，身体因为过度负荷而不受控制地抽搐，但他的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了一丝笑容。

　　成功了……虽然只有一丝，虽然不知能维持多久……

　　但他做到了！他为这座绝望的孤岛，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金色的光罩之外，是无边的黑暗和嘶吼。

　　光罩之内，是短暂的、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喘息之地。

　　林默看着手中那枚因为引导了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布满细微裂纹、彻底黯淡下去的碎片，又望向光罩外蠢蠢欲动、却暂时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黑暗。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地下的那个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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