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途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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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绝对的真空包裹着林默,失重感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一切感官。远处,那颗蔚蓝色的星球静静悬浮,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那是家园的呼唤,却隔着无法逾越的三十八万公里死寂空间。

  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有恒星辐射的无声灼烧和宇宙深寒的刺骨侵袭。微薄的真气在体外形成一层岌岌可危的屏障,抵挡着致命的真空和辐射,却如同风中残烛,飞速消耗。乾元通宝传来微弱的温热,勉强护住心脉,但意识仍在低温与缺氧的边缘迅速模糊。

  死亡,从未如此贴近。

  必须回去!

  林默强忍着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和精神的眩晕,将全部求生意志灌注于掌心那枚看似脆弱的纸鹤。

  纸鹤微微震颤,翅膀轻轻扇动,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非能量的波动。它并未提供推力或防护,而是如同一个精准的罗盘,将一道极其清晰的方位和引力轨迹,直接烙印在林默的感知中——并非指向地球整体,而是精准地锁定了东亚大陆某处特定的经纬度坐标,同时标注出了一条极其微弱的、仿佛天然存在的引力异常“路径”!

  这条“路径”蜿蜒曲折,巧妙地规避了近地轨道上密集的太空垃圾和残骸区,甚至借用了月球引力弹弓效应的微弱残余力量,形成了一条理论上最省能量的“滑翔”轨迹!

  这绝非巧合!这是被精心计算甚至“安排”好的归途!

  “信使”协议的力量,远超想象!

  没有时间犹豫。林默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强行操控着几乎冻僵的身体,按照纸鹤指引的方位和角度,微微调整了飘浮的姿态,然后将最后残存的一丝真气,混合着乾元通宝的力量,猛地向后喷出!

  微弱的反作用力推动着他,精准地切入那条无形的“滑翔”轨道!

  如同溪流中的一片落叶,他被宇宙的引力丝线捕捉,开始向着蔚蓝星球缓慢而坚定地坠落。

  过程漫长而煎熬。真空和低温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挣扎。他只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依靠纸鹤持续的方位微调,确保自己不会偏离轨道,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穿过散逸层,热层……稀薄的空气开始出现,与身体摩擦产生高温,带来新的痛苦。电离层的辐射风暴如同无形的鞭挞。但他依旧顽强地坚持着。

  终于,冲破平流层,进入对流层!

  熟悉的空气阻力传来,下坠速度开始减缓。狂风呼啸,灌入耳膜,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全身衣物瞬间被摩擦高温引燃、碳化!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

  林默咬紧牙关,拼命运转凝神诀,调动最后的力量护住要害。

  穿过云层,下方蜿蜒的山脉和河流变得清晰。

  纸鹤的指引愈发精确,最终锁定了一片位于群山深处的、人迹罕至的原始林区。

  高度不断降低!速度依旧惊人!

  眼看就要如同陨石般砸向地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纸鹤最后扇动了一下翅膀,一股极其微弱却恰到好处的升力托了他一下,同时指引他撞向一条幽深峡谷中茂密的树冠!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树枝断裂声响起!林默如同炮弹般砸入厚厚的树冠层,被无数枝叶疯狂抽打、缓冲,下坠的恐怖动能被层层削弱!

  砰!

  最终,他重重摔落在铺满厚厚腐殖质的林间空地上,砸出一个浅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脸上,将林默从深度的昏迷中唤醒。

  剧痛从全身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被彻底拆散重组。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滴着水的、茂密的树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血腥的混合气息。

  他还活着。

  挣扎着坐起身,检查自身状况。伤势极其严重,多处骨折,内脏受损,经脉紊乱,真气彻底枯竭,皮肤大面积烧伤和擦伤。但终究,活了下来。

  怀中的乾元通宝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护住了他的心脉。掌心,那枚纸鹤静静躺着,毫发无损,却也不再散发任何波动,仿佛耗尽了力量,变成了一件普通的折纸。

  他强忍剧痛,打量四周。这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看不到任何人烟痕迹。

  必须尽快处理伤势,找到人烟。

  他撕下身上尚未完全烧毁的布条,简单包扎了最严重的伤口,又找到几株记忆中具有止血镇痛效果的草药,嚼碎敷上。做完这一切,他已几乎虚脱。

  依靠着一棵大树喘息,他尝试运转凝神诀,却发现经脉滞涩无比,如同干涸的河床,难以凝聚起一丝真气。这次的消耗和损伤实在太严重了。

  就在他感到一丝绝望时,手背上的鸟喙标记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热感。这一次,灼热中似乎分离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秩序”感的能量流,缓缓渗入他破损的经脉,开始极其缓慢地修复那些最严重的损伤,并试图重新激活他枯竭的气海。

  是灰烬注入的“标准能量单元”的残余?还是“观测者”系统自带的维生机制?

  无论是什么,这丝能量如同久旱甘霖,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让他恢复了一点行动力。

  他必须离开这里。

  凭借着纸鹤最后指引的方向和太阳的位置,他大致判断出东南方向可能有出路。他折了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在密林中跋涉。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饥饿、干渴、疼痛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暗,森林中开始响起各种夜行动物的窸窣声和嚎叫,更添了几分危险。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

  精神一振,他循声而去,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山涧溪流!

  他扑到溪边,贪婪地饮用着甘甜的溪水,又清洗了伤口,精神稍振。

  溪流意味着可能有人迹。他沿着溪流向下游艰难前行。

  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在天色彻底黑透前,他终于看到了远处山坳里,隐约有几点微弱的灯火!

  有人家!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他加快脚步,向着灯火方向走去。

  渐渐地,山路旁出现了开垦的田地,看到了简陋的木屋和篱笆。这是一个极其偏僻、贫穷的小山村。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村中狗吠和村民的警惕。几个拿着锄头柴刀的村民紧张地围了上来,看到林默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如同野人般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林默用尽最后力气,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表明自己登山遇险,迷路受伤,请求帮助。

  淳朴的村民虽然警惕,但看他伤势严重,不似作假,最终还是将他抬进了一间空置的猎户木屋里,送来了一些干净的衣物、清水和简单的食物草药。

  林默感激不尽。在村民的帮助下,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喝下热汤,他感到一股暖流融入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暂住下来。村民很淳朴,提供了基本的食宿和草药。林默则凭借对草药的一些知识,帮村民辨认了几种有用的药材,作为回报。

  他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运转凝神诀,吸收那丝“标准能量”和天地间微薄的灵气,艰难地修复着经脉和伤势。进度缓慢,但好在内伤在稳步好转,骨折处也开始愈合。

  他不敢暴露任何特殊能力,只是默默修养,同时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

  从村民口中,他得知这里是黔东南深山的苗寨,极其闭塞,离最近的乡镇都要走两天的山路。外界的信息很难传进来。村民们只知道大概的日期,对外界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

  荔景苑的灾难?似乎并未波及到这里,或者消息被彻底封锁了。

  他尝试询问关于“龙虎山”的消息,村民们大多茫然摇头,只有最年老的寨主,听到这个名字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敬畏和……恐惧?但他只是摇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那是很远很远地方的神仙事,我们不懂,不敢问。”

  林默心中沉郁,不再多问。

  一周后,他的外伤基本结痂,内伤也恢复了三四成,已经能够自如行动。那丝“标准能量”已经消耗殆尽,但真气终于重新凝聚了一丝,虽然微弱,却让他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他知道,必须离开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需要尽快查明外界的情况,尤其是荔景苑和李轩他们的下落。

  他将村民赠送的简陋衣物和干粮打包好,留下了一些作为答谢的、他仅剩的、不值钱却对村民有用的东西,在一个清晨,悄然离开了苗寨。

  按照记忆和方向,他向着山外跋涉。

  又经过两天艰难的徒步,他终于走出了深山,看到了蜿蜒的盘山公路和偶尔驶过的汽车。

  现代文明的气息扑面而来,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隔阂和不安。

  他拦下了一辆开往附近县城的农用卡车,好心的司机让他搭了便车。

  一路上,他警惕地观察着。公路两旁的山野似乎并无异常,但当他试图询问司机关于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或者“地震”时,司机却一脸茫然,表示一切正常,没听说有啥大事。

  荔景苑那么严重的灵异灾难,竟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被彻底掩盖了?

  到达县城后,这种异常感更加强烈。县城秩序井然,人们生活如常,报纸和街头巷议都没有任何关于大规模灾难的报道。仿佛荔景苑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被遗忘的噩梦。

  他在一个旧书摊上找到了一份过期的全国性报纸,仔细翻阅,日期是他进入荔景苑后的第三周。报纸上没有任何相关报道,只有一则不起眼的简讯,提到某高校宿舍区因“线路老化”进行临时检修和学生疏散,现已恢复正常云云。

  掩盖!彻底的掩盖!

  林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官方(或者还有其他力量)将事情掩盖得天衣无缝!李轩他们怎么样了?是被消除了记忆?还是被……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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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尽快回去!

  他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最便宜的长途汽车票,踏上了返回东南方向的旅程。

  一路辗转,汽车、火车……他像一个真正的流浪者,混迹在人群中,低调而沉默,尽可能恢复着力量,同时观察着一切。

  数日后,他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站在人流如织的街头,看着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阳光明媚,秩序井然。

  但他净眼术下,却能隐约看到,城市的“气”似乎变得更加浑浊、浮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焦虑和不安。某些角落,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灰黑色煞气痕迹,虽然稀薄,却证明着那场灾难并非毫无影响。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学校的名字。

  司机似乎愣了一下,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越是靠近大学城,林默的心就越是下沉。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大学城的外围。司机指了指前面:“里面封路了,过不去,只能到这了。”

  林默付钱下车,看向前方。

  只见通往大学城的主要路口,竟然设置了临时的检查岗哨!有身穿制服的人员值守,拦阻着试图进入的车辆和行人。远处,大学城的方向,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工程车辆和临时围挡。

  “怎么回事?”林默向旁边一个摆摊的小贩打听。

  小贩摇摇头,压低声音:“谁知道呢?说是搞什么大规模地下管网改造,封了快一个月了,只准出不准进,神神秘秘的。学生好像都暂时安置到别的校区或者网课了。”

  管网改造?完美的借口。

  林默目光锐利地望向荔景苑宿舍楼的方向。净眼术极力运转,穿透距离和障碍,模糊地看到——荔景苑依旧被一层浓郁的、不祥的黑灰色气息笼罩着,但那气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约束在一定范围内,没有继续扩散。楼体似乎没有明显破损,但周围拉起了极高的、带有符咒痕迹的隔离网!有特殊车辆和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在周边巡逻!

  那里,依旧是被封锁的禁区!

  李轩他们……还在里面吗?还是已经被转移了?

  他手背上的鸟喙标记微微发热,指向大学城深处,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西北方向?那个老家属区的方向?

  纸鹤已经沉寂,但“观测者”的任务,似乎并未结束。

  他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那片被封锁的、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校园,心中涌起巨大的迷茫和紧迫感。

  他回来了。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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