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竹林血战，蛛影初现

　　“夺！”

　　淬毒弩矢钉入旧蜂箱的嗡鸣还未散去，如同死亡的余韵在湿冷的空气中震颤。

　　瘫坐在泥泞中的林文静，眼神涣散，喉咙里嗬嗬作响，那只指向虚空的手无力地垂下，仿佛最后一丝指向谜底的线索也随之断绝。

　　裴行俭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

　　来不及了！

　　几乎是同时！

　　“咻！咻！咻！” 三道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迅猛的破空尖啸，撕裂浓稠的雾气，成品字形，如同三条嗜血的毒蛇，骤然从茅舍后方那片鬼蜮般的竹林中激射而出！

　　目标不再是裴行俭，而是他身前已然失魂的林文静！

　　杀招！

　　真正的杀招！

　　弩箭只是试探和牵制，逼迫裴行俭暴露位置，这三支夺命箭才是真正的杀着！

　　对方不仅要灭口，而且要快！

　　要斩草除根！

　　裴行俭没有丝毫犹豫！

　　在那三道死亡阴影破雾而出的刹那，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肾上腺素如同岩浆般奔涌！

　　他低吼一声，如同扑食的猛虎，合身向前猛扑！

　　右臂铁箍般死死揽住林文静瘫软的身体，借着前冲的巨大惯性，抱着他狠狠向侧面翻滚！

　　“噗嗤！噗嗤！”

　　两支乌黑的弩矢带着恐怖的动能，深深扎入他们刚才所在的泥泞地面，箭尾兀自剧烈摇晃！

　　第三支则擦着裴行俭翻滚时扬起的衣袂，“夺”一声钉在旁边的蜂箱上，震落几只惊恐的蜜蜂！

　　生死只在一线！

　　“走！”

　　裴行俭一声暴喝，手臂发力，将浑浑噩噩的林文静几乎是半提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蜂箱群后方那片相对稀疏的竹林！

　　那里是唯一可能利用地形周旋的战场！

　　留在原地，就是被当成活靶子！

　　三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随着弩矢的破空声，从浓雾弥漫的竹林中骤然闪现！

　　与山南道袭击长孙家庆的那批刺客一模一样！

　　清一色的灰黑色劲装，脸上蒙着只露出冰冷眼眸的黑巾，身形矫健如同猎豹，动作迅捷狠辣，带着一股子漠视生死的死寂气息！

　　他们手中不再是弩机，而是闪烁着寒芒的短刀和便于竹林格斗的棱刺！

　　三人甫一落地，没有丝毫停顿，如同三道贴地疾射的黑色闪电，朝着裴行俭和林文静遁逃的方向，衔尾急追！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遗世的蜂场！

　　嗡嗡的蜂鸣被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取代！

　　裴行俭一手死死拽着脚步踉跄、几乎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林文静，另一手紧握着那柄淬厉的短匕。

　　他疾奔在湿滑的鹅卵石和盘根错节的竹根之间，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身后，三道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竹林的空隙狭窄，根本无法完全展开身法，更无法有效地阻挡三名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杀手！

　　“唰！”

　　一道冰冷的刀锋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削裴行俭拽着林文静的右臂！

　　角度刁钻狠辣，逼他放手！

　　裴行俭瞳孔一缩！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林文静向前一推，身体借力强行拧转！

　　刀锋擦着他肋下的衣衫划过，带起一片布屑！

　　冰冷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同时，他左腿如同钢鞭般向后猛踹，狠狠蹬在侧面一根粗壮的毛竹上！

　　“咔嚓！”

　　毛竹应声剧烈摇晃，茂密的竹叶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暂时阻挡了左侧一名刺客的视线和追击路线！

　　“嗤！”

　　右侧寒光再闪！

　　另一名杀手无声无息地欺近，手中棱刺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刺向林文静的后心！

　　阴险毒辣，目标明确——必杀令行禁止！

　　裴行俭身体还在拧转的惯性中，眼见棱刺已到林文静背后一尺！

　　老者浑浊的眼中映出那点死亡的寒星，只有一片空洞的绝望！

　　“滚开！”

　　裴行俭目眦欲裂！

　　他根本来不及格挡或回护！

　　生死关头，一股暴虐的戾气直冲头顶，他猛地将手中那柄锋利的短匕，如同投掷标枪般，灌注了全身的力量，朝着那刺杀林文静的刺客面门，狠狠掼了过去！

　　匕首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流光，带着尖锐的呼啸！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裴行俭如此悍勇，竟敢在近身缠斗中孤注一掷地放弃武器！

　　他刺向林文静的棱刺微微一滞，身体本能地侧闪躲避！

　　“噗！”

　　匕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扎入后方一根竹竿，刀柄兀自颤动！

　　虽然未能伤敌，但这雷霆一击的威慑和对节奏的强行打断，为裴行俭和林文静争取到了微不足道却生死攸关的喘息之机！

　　裴行俭趁机一步抢上，再次将吓呆的林文静拽到身后！

　　三道黑影瞬间合围！

　　攻势如同狂风暴雨！

　　一人主攻裴行俭上三路，刀光如匹练，封死他所有闪避空间；一人如同鬼魅贴地游走，棱刺专攻他和林文静的下盘，逼得他脚步踉跄；还有一人则在外围游弋，如同寻找破绽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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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合默契，招招夺命！

　　裴行俭手无寸铁！

　　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在军伍中千锤百炼出的搏杀经验，在狭窄的竹林间隙中奋力躲闪格挡！

　　他用臂膀硬磕劈来的刀背，剧痛传来，骨骼仿佛碎裂！

　　他以腿脚撩拨袭来的棱刺，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裤腿瞬间被划开几道血口！

　　汗水混着泥水从他额头滚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他如同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倾覆的小舟，勉力支撑着，死死将林文静护在身后方寸之地！

　　林文静被裴行俭推搡着、拖拽着，在密集的刀光竹影中颠簸，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

　　他看着身前这个挺拔却陷入绝境的背影，看着他为了护住自己这个“废人”而一次次硬抗刀锋，看着他手臂和腿上绽开的血色。

　　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此刻濒死的绝境中，被痛苦和某种不甘彻底引爆！

　　“啊——！”

　　一声嘶哑、绝望、却又带着某种疯狂决绝的怒吼，猛然从林文静胸腔里迸发出来！

　　这吼声不像人声，倒像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

　　他浑浊的眼睛瞬间充血，布满血丝！

　　就在正面主攻的刺客再次挥刀，刀锋撕裂空气斩向裴行俭颈侧的生死关头！

　　林文静动了！

　　他用尽了残存生命所有的力气，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挣脱了裴行俭下意识护持的手，朝着旁边一排蜂箱狠狠撞去！

　　同时，他那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双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住其中一个蜂箱的边缘，竟硬生生将那沉重的箱子抬离了地面！

　　“嗡——！”

　　蜂箱被剧烈晃动，里面的蜂群瞬间被彻底激怒！

　　狂暴的嗡鸣声如同沸腾的油锅！

　　“混账！老东西找死！”

　　主攻的刺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滞，刀势慢了半分！

　　“走——！”

　　林文静双目赤红，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狰狞和解脱，朝着裴行俭嘶吼！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个沉重的、里面囚禁着无数暴怒生灵的蜂箱，朝着三名合围的刺客，狠狠砸了过去！

　　蜂箱在半空中翻滚！

　　“嘭！” 一声闷响，重重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刹那！

　　无数金黄色的、被彻底激怒的工蜂，如同炸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黄色烟云！

　　它们被惊扰了家园，陷入了疯狂的攻击状态！

　　这股愤怒的狂潮，不分敌我，瞬间将三名刺客和裴行俭、林文静所在的空间完全淹没！

　　“啊！我的眼睛！”

　　“该死的蜂！”

　　“退！快退！”

　　惊恐痛苦的惨叫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冷酷杀伐！

　　三名刺客首当其冲！

　　狂怒的蜂群瞬间爬满了他们的头脸、脖颈，尖锐的毒刺疯狂地蜇刺！

　　纵然他们训练有素，面对这无孔不入、成千上万的狂暴毒虫，也瞬间乱了阵脚！

　　剧痛让他们下意识地挥舞手臂格挡，原本严密的围攻阵型瞬间崩溃！

　　就是现在！

　　裴行俭在林文静撞向蜂箱的刹那，心中已然明了！

　　这是老者用生命为他们打开的、唯一的生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被蜂群淹没的林文静！

　　在那蜂箱碎裂、黄云炸开的瞬间，他眼中只剩下那名离他最近、正被蜂群疯狂攻击的主攻刺客！

　　机会稍纵即逝！

　　裴行俭动了！

　　他如同蛰伏许久的猎豹，放弃了所有防御，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他贴着满是苔藓的湿滑地面，几乎是贴着那名刺客挥舞格挡的手臂下方，如同鬼影般滑了过去！

　　目标明确——钉在竹竿上的短匕！

　　电光石火！

　　裴行俭的手掌精准无比地握住了那仍在颤动的刀柄！

　　发力！

　　拔出！

　　身体借力扭转！

　　手臂带动腰身，腰身带动全身！一道凝聚了他所有力量、所有愤怒、所有求生意志的惨烈弧光，在混乱的黄云和刺客惊愕收缩的瞳孔中，骤然亮起！

　　“噗——！”

　　锋利的刀刃，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精准无比地从那名主攻刺客的颈侧切入！

　　没有任何阻碍！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

　　一颗包裹在黑巾中的头颅，带着喷溅而出的滚烫血泉，冲天而起！

　　无头的尸体兀自挥舞着手臂，踉跄了几步，才轰然栽倒在泥泞之中！

　　血腥味混合着蜂蜜的甜香和蜂毒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诡异而恐怖！

　　裴行俭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身体顺势伏低，就地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侧面一名刺客因剧痛和惊骇而盲目刺来的棱刺！

　　他单膝跪地，急促地喘息着，手中滴血的短匕横在身前，如同浴血的凶兽，死死盯住剩下的两名被蜂群困扰、又惊又怒的杀手！

　　蜂群依旧在疯狂攻击，但剩下的两名刺客显然意志更为坚韧，强忍着被蜇刺的剧痛，胡乱拍打着头脸上的蜜蜂，试图重新锁定裴行俭的位置，眼中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裴行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扫过那名被斩首的刺客滚落脚边的头颅。

　　黑巾在翻滚中脱落了一角，露出了刺青的一角！

　　裴行俭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探手，一把抓住那颗头颅散乱的头发，将其提起！

　　在刺客尸体颈侧断口上方，靠近耳根后面的位置——赫然刺着一只小小的、线条诡异的图案！

　　朱砂刺青！

　　一只形态狰狞的蜘蛛！

　　蜘蛛的腹部下方，清晰地刺着一滴欲滴未滴的“血珠”！

　　滴血的蜘蛛！

　　和在林文静口中描述的“绣娘”虎口刺青一模一样！

　　和威胁长孙家庆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个隶属于同一个庞大、神秘、凶残的杀手组织！

　　“滴血的蜘蛛。”

　　裴行俭的声音嘶哑，带着彻骨的寒意，如同冰珠砸在铁板上，

　　“果然又是你们！山南道的伏击，昨夜墙后的眼睛，今晨的毒弩，好大的手笔！”

　　他猛地抬头，染血的脸庞在混乱的蜂群和弥漫的血腥中显得格外狰狞，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剩下两名被蜂群困扰、脚步踉跄的刺客，厉声怒吼：

　　“你们的主子，当年连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都容不下！如今，连一个垂垂老朽的知情人都要赶尽杀绝！他到底在怕什么？！他藏的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愤怒和直指核心的质问！

　　不仅是对眼前刺客的怒吼，更是对那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操控着“滴血蜘蛛”的幕后黑手的挑战！

　　剩下两名刺客的动作明显一滞！

　　纵然被蜂群蜇得满头包，剧痛钻心，裴行俭这声蕴含惊天秘密的怒吼，依旧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他们封闭的心防上！

　　尤其是提到“襁褓中的孩子”和“赶尽杀绝”时，其中一人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就在这心神动荡的刹那！

　　“呃…嗬…”

　　裴行俭身后不远处，靠在一根毛竹上喘息、被蜂群蜇得满脸肿胀、几乎不成人形的林文静，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破碎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这位守秘的老人，终究没能熬过蜂毒和惊吓的双重摧残。

　　林文静的死，如同一个信号！

　　那名被裴行俭怒吼震慑、心神出现瞬间空档的刺客，猛地回过神来！

　　他眼中最后一丝惊悸被一种更为深沉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再试图驱逐脸上的蜜蜂，反而猛地将手中棱刺朝裴行俭的方向虚晃一掷，身体却如同离弦之箭，不进反退，朝着竹林深处疾窜！

　　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抛弃同伴，独自遁逃！

　　反应之快，决断之狠辣，令人心寒！

　　而剩下的最后一名刺客，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举动！

　　他同样停止了格挡蜂群，任由那些狂怒的毒虫在他头脸上肆虐。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也放弃了攻击裴行俭。

　　他站在原地，蒙面的黑巾早已被蜂刺撕破，露出肿胀变形的半张脸。那双唯一还算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裴行俭，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如同深渊般的冰冷和嘲弄！

　　裴行俭心头警兆狂鸣！

　　这眼神不对劲！

　　一种比刀锋加身更强烈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他握紧匕首，身体微微下沉，全神戒备！

　　那刺客肿胀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牵扯出一个比哭还要狰狞、还要恐怖的狞笑！

　　鲜血混着口水从他破裂的嘴角渗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含糊、却又如同诅咒般清晰的字眼：

　　“‘蛛网’---”

　　“---无处不在---”

　　“下一个---”

　　“---就是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

　　在那狞笑凝固的刹那！

　　刺客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

　　上下颚用尽全力狠狠咬合！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牙齿发酸的脆响！

　　一截带着淋漓鲜血的、暗红色的东西，混合着破碎的牙齿和粘稠的血沫，猛地从他大张的口中激射而出，砸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他竟然在话音落地的同时，悍然咬断了自己的舌根！

　　用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彻底断绝了任何被拷问的可能！

　　也彻底断绝了裴行俭从他口中撬出任何蛛丝马迹的希望！

　　那双充满了冰冷嘲弄的眼睛，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依旧死死地、如同烙印般，锁定在裴行俭的脸上！

　　然后，那具肿胀不堪、布满蜂刺的身躯，才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带着那凝固的狞笑，重重地向前扑倒，砸在林文静冰冷的尸体旁。

　　疯狂的蜂群失去了攻击目标，嗡嗡地在两具新添的尸体和弥漫的血腥味上空盘旋了片刻，似乎对这惨烈的结局感到茫然，才渐渐散去，回归它们被彻底摧毁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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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不知何时重新聚拢，将这片小小的杀戮战场笼罩。

　　浓重的血腥味、蜂蜜的甜香、蜂毒的腥气、泥土的腐败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般的味道。

　　裴行俭依旧保持着半跪警戒的姿势，如同凝固的石雕。

　　他急促的呼吸在死寂的竹林中清晰可闻。

　　汗水、泥浆、敌人的血污，混合着被蜂蜇刺的剧痛和肿胀，覆盖了他半张脸。

　　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刚刚淬火的刀锋，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两具尸体，尤其是最后那名自断舌根的刺客。

　　“蛛网---”

　　“---无处不在---”

　　“下一个，就是你！”

　　那冰冷如同地狱招魂的诅咒，混合着自断舌根的惨烈声响，依旧在他耳边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滴血的蜘蛛刺青，不止出现在重要人物的身上，更深深烙印在这些如同工具般可以随时舍弃的死士耳后！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名为“蛛网”的组织，其庞大、严密、渗透的程度，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它如同真正的蛛网，悄然张开，无处不在，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落网！

　　长安的东宫暗卫截获的悬赏，山南道的伏击，蜀地深山中的监视和灭口，统一的刺青标记，死士毫不犹豫的自尽，这一切，都指向一个隐藏在帝国最阴暗角落的庞然大物！

　　裴行俭缓缓站起身。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泞和粘稠的血泊中。

　　他走到那咬断舌根的刺客尸体旁，蹲下身，用匕首挑开对方破烂的衣领。

　　果然！

　　在同样的位置，耳根后方的皮肤上，一只小小的、朱砂色的、滴着血珠的蜘蛛刺青，狰狞地烙印在那里！

　　冰冷，诡异，如同某种来自深渊的烙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文静冰冷的尸体。

　　这位守秘的老人，终究没能说出“阿绣”最终的去向。

　　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那“绣娘”，那右手虎口的滴血蜘蛛刺青，那“待天下太平，送她归长安”的话语，成了唯一残留的、通往迷雾深处的丝线。

　　裴行俭伸出手，默默合上了林文静那双至死未能瞑目的眼睛。

　　“您安息吧。”

　　他低声道，声音干涩沙哑，

　　“您的债，有人会替您讨下去。”

　　浓雾翻涌，竹影森森。

　　裴行俭染血的身影挺立在血腥的战场中央，如同一柄伤痕累累却锋芒毕露的孤剑。

　　他低头，看着掌心匕首上尚未凝固的血迹，又望向地上那狰狞的蜘蛛刺青和自断舌根的惨烈。

　　“蛛网---”

　　他低声重复着那诅咒般的名字，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眼中凝聚，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网，先网住谁的头颅！”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竹林，不再留恋，转身，身影决然地没入浓雾深处，朝着那渺茫却唯一的线索，“绣娘”和她右手虎口的滴血蜘蛛，坚定地追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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