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巡察将至，是福是祸

　　“神探”贾清廉破获“清水河命案”的消息，像一阵带着馊味的春风，吹遍了平安县。县衙门口贴出了盖着大红官印的告示，上面用孙慢慢那慢悠悠但还算工整的字迹，详细描述了贾县令如何明察秋毫、抽丝剥茧、亲临险境、最终智擒真凶的“光辉事迹”。告示末尾，还特意强调，此案彰显了平安县衙的“雷霆手段”和“爱民如子”。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百姓还真有几分被唬住了。

　　“哎哟？贾县令真破案了？”

　　“刀疤刘？那家伙确实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

　　“周扒皮也栽了？活该！让他平时抠门！”

　　“看来这糊涂官……偶尔也能办点人事？”

　　县衙里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主要是贾清廉一个人在乐。贾清廉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硬的新官袍，在院子里踱着方步，背着手，下巴抬得老高，享受着衙役们投来的“崇敬”目光。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什么“糊涂官”？那是过去！现在他是“贾青天”！是“神探贾”！

　　“火火啊！”贾清廉看到鼻青脸肿，石灰灼伤未愈、蔫头耷脑扛着扫帚的李火火，难得地露出“和蔼”笑容，“这次破案，你……嗯，也出了点力！本官记着呢！回头……赏你二两银子！去买点药膏擦擦脸！”

　　李火火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憋屈得像塞了团烂棉花。功劳全是老爷的！自己差点瞎了眼，就值二两银子？他恨恨地扫着地，把落叶扫得漫天飞。

　　钱多多则躲在库房角落里，偷偷数着赵氏“赏”给他的五个铜板，撇着嘴：“呸！五个铜板！打发叫花子呢！那玉观音……肯定被夫人昧下了！黑！真黑！”

　　孙慢慢慢悠悠地整理着“完美”的案卷，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破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快点弄完，回去看那盘没下完的棋。

　　后堂，赵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坐在窗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正是那尊从周扒皮家“充公”来的金镶玉观音！观音像宝相庄严，玉质温润，金丝镶嵌，华美异常。可赵氏摸着它，只觉得像摸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尊观音……是刀疤刘当给周扒皮的！是死者的赃物！是血案的关键证物！她本该把它交出去，钉死刀疤刘的罪名，让案子更“圆满”。可……她舍不得！这宝贝太值钱了！她鬼使神差地把它藏了起来，用一尊镀金的假货顶替入库。

　　此刻，摸着这尊沾着血光的玉观音，赵氏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万一……万一被查出来……她不敢想！

　　“夫人！”蔫茄子捕头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白得像纸，“来……来了！巡察御史柳大人的车驾……已经过了十里亭！最多……最多半个时辰就到县城了！”

　　“啪嗒！”

　　赵氏手里的玉观音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攥紧，指甲掐进了金丝缝隙里。

　　“这么快？！”赵氏声音发颤，“仪仗如何？带了多少人？”

　　“没……没什么仪仗！”蔫茄子喘着粗气，“就……就三辆青布马车！十几个随从！没打旗！没鸣锣！悄没声儿的！可……可那气势……吓死人了！”

　　低调！这才是最可怕的！赵氏的心沉到了谷底。柳青天这是要……微服私访？突击检查？！

　　“快！快！”赵氏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贾清廉！别晃悠了！赶紧去城门口！迎接！不！跪迎！李火火！钱多多！孙慢慢！都给我滚出来！列队！迎接上官！”

　　“还有！”赵氏压低声音，眼神凌厉地扫过蔫茄子捕头，“库房！账册！案卷！所有东西！再给我检查一遍！一点破绽都不能有！特别是……那尊观音！看好了！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全都得死！”

　　整个县衙瞬间鸡飞狗跳！

　　贾清廉的“神探”笑容僵在脸上，手忙脚乱地整理官帽：“迎……迎接？跪迎？我……我是神探啊……”

　　李火火扔了扫帚，一脸不情愿地被拉去站班。

　　钱多多赶紧把铜板藏好，溜出来。

　　孙慢慢慢悠悠地放下案卷，慢悠悠地往外走。

　　赵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走到铜镜前，仔细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襟，努力挤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僵硬和……恐惧。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厉声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贾县令破获大案！有功于民！柳大人是来嘉奖的！都给我笑！笑得喜庆点！”

　　衙役们面面相觑，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氏走到贾清廉身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警告：“老爷！管好你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漏！记住！你是神探！这案子……是你破的！明白吗？！”

　　贾清廉看着赵氏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县衙大门缓缓打开。贾清廉打头，赵氏紧随其后，李火火、钱多多、孙慢慢等一众衙役分列两旁。人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像一群等待检阅的木偶。

　　远处，官道的尽头，三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布马车，在十几个精悍随从的护卫下，正不疾不徐地驶来。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无声无息逼近的威压，却像一块沉重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平安县衙。

　　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贾清廉崭新的官靴上。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小腿肚子开始转筋。

　　赵氏挺直了背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尊藏在袖袋里的金镶玉观音，硌得她生疼。

　　李火火瞪着牛眼，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心里嘀咕：这柳青天……长得啥样？有三头六臂不成？

　　钱多多眼珠乱转，盘算着怎么躲到队伍后面去。

　　孙慢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是福？是祸？

　　平安县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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