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潼关攻防战

　　六月二十五日，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潼关。张承范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贼军营火，如同地狱之火在黑暗中闪烁。这位被推上历史前线的将领，心知今日将是决定大唐命运的一天。

　　“将军，贼军开始调动了。”副将王师会指着远处蠕动的黑影低声道。

　　张承范默然点头。他麾下的这两千多名神策军，经过连日行军和昨日的初次接战，已经显露出疲态。更可怕的是，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从华州带来的千斛米，在分给齐克让的残兵后，只够每人每日一碗稀粥。

　　晨曦微露时，黄巢军的进攻开始了。

　　第一波攻击由轻步兵组成，他们抬着简陋的云梯，吼叫着冲向关墙。关上官军箭如雨下，贼军成片倒下，但后面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放箭！放箭！”张承范亲自在城墙上指挥。神策军中的弩手确实训练有素，强劲的弩箭穿透贼军的简陋盾牌，造成大量杀伤。

　　然而黄巢军似乎无穷无尽。第一波刚退，第二波又至，这次他们带来了临时打造的攻城锤，数十人抬着巨木撞击着潼关的大门。

　　“倒热油！”张承范命令道。

　　几个士兵抬着大锅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关下顿时响起凄厉的惨叫。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贼军的攻势稍有减弱。张承范趁隙清点伤亡，已有二百多名守军战死，伤者更多。

　　“将军，箭矢不多了。”王师会忧心忡忡地报告。

　　张承范望向关外，贼军正在重新集结，显然在准备新一轮进攻。

　　就在此时，一场灾难正在悄然发生。

　　潼关左侧的禁坑，因昨日溃兵涌入而变得可通行。黄巢的部将尚让发现了这条小路，立即派出一支精兵悄悄绕到关后。

　　中午时分，当守军注意力全在正面战场时，关后突然杀声大作。绕到关后的贼军从禁坑杀出，直扑守军后方。

　　“后面有贼军！”有士兵惊叫起来。

　　守军顿时大乱，前后受敌，阵脚开始动摇。

　　张承范拔剑高呼：“不要慌！各守其位！”但为时已晚。神策军士兵本就缺乏实战经验，面对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许多人丢下武器逃跑。

　　王师会带领一队士兵试图堵住缺口，很快陷入重围。赵珂在混战中被流箭射中眼睛，倒地不起。

　　张承范身边只剩下几十名亲兵，他们退守到关楼，继续抵抗。关墙上，唐军的旗帜一面面倒下，取而代之的是黄巢军的白色旗帜。

　　“将军，撤吧！潼关守不住了！”一个满身是血的校尉恳求道。

　　张承范望着西面的方向，长安就在那里。他想起离京时僖宗那稚嫩而焦虑的面容，想起自己许下的誓言。

　　“我受天子重托，守此雄关，今日有死而已！”张承范挥剑砍倒一个冲上关楼的贼兵，血溅了他一身。

　　夕阳西下，潼关的陷落已成定局。张承范和最后几十名士兵被压缩在关楼一角，四面都是贼军。

　　当夜幕降临时，潼关彻底落入黄巢手中。

　　张承范在亲兵拼死保护下，从关墙缒下，侥幸逃生。

　　逃至野狐泉时，恰遇奉天而来的两千援兵。带队的将领见到张承范，急忙问道：“张将军，潼关情况如何？”

　　张承范苦笑着摇头：“你们来晚了！潼关...已经失守了。”

　　援军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而此时，更令人心寒的一幕发生了。

　　从博野、凤翔撤回的军队行至渭桥时，遇见新招募的神策军。这些新兵穿着暖和崭新的军服，与那些刚从潼关战场上撤下来的、衣衫褴褛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满身血污的老兵愤怒地指着新兵：“我等在潼关浴血奋战，饥寒交迫，这些人有什么功劳，竟能穿得如此暖和！”

　　愤怒迅速在老兵中蔓延。不知谁先动了手，很快演变成大规模的抢夺。更令人震惊的是，一些士兵在抢夺衣物后，竟然表示愿为贼军充当向导，直指长安。

　　“朝廷不仁，休怪我等不义！”一个校尉模样的人高声喊道，与其饿死冻死，不如投了黄巢！”

　　潼关危急之时，朝廷任命前京兆尹萧廪为东道转运粮料使，负责为潼关守军筹措粮草。然而萧廪称病请辞，被贬为贺州司户。这种临阵退缩的行为，更加动摇了军心。

　　黄巢进入华州后，留下部将乔钤驻守。河中留后王重荣见大势已去，随即向贼军投降。

　　六月二十八日，朝廷做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下制书任命黄巢为天平节度使。这显然是试图以官职安抚贼军的无奈之举。

　　七月五日，朝廷再次调整宰相班子，任命王徽、裴澈为同平章事。而原宰相卢携则被贬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这一切的背后，是田令孜的操控。他深知黄巢入关后，自己难逃罪责，于是将责任全部推给卢携。当晚，卢携在宅中服毒自尽，成为这场危机中第一个殉葬的高官。

　　田令孜得知黄巢已经入关，知道长安再也守不住了。他担心僖宗怪罪自己，于是决定立即护送皇帝出逃。

　　当天退朝后，百官还不知大难临头，各自回府。而田令孜已经秘密调动了五百名神策军，准备护送僖宗出城。

　　傍晚时分，僖宗在田令孜的催促下，仓促离开大明宫。只有福王、穆王、泽王、寿王（后面的唐昭宗李晔）及几位妃嫔得以随行，大部分皇室成员和百官都被蒙在鼓里。

　　“陛下，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田令孜焦急地催促着。

　　僖宗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眼中含泪。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如今却要仓皇逃离。

　　车驾从金光门悄然而出，向西疾行。僖宗坐在车中，听着车轮滚滚，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自己竟会重蹈玄宗的覆辙，逃离这座伟大的都城。

　　皇帝出奔的消息很快传开，长安顿时陷入空前混乱。

　　军士和坊市百姓竞相涌入府库，抢夺金银布帛。有些人抱着成匹的绢帛在街上奔跑，有些人为了争夺财物而大打出手。秩序彻底崩溃，盗匪四处横行。

　　次日清晨，当百官照常上朝时，才发现宫门大开，宫内空无一人。皇帝和宰相们早已不知去向。

　　“陛下...陛下抛弃我们了！”一个老臣跪在朝堂上，痛哭流涕。

　　七月中旬，黄巢乘坐金色轿子进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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