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丧门星尚让

　　凛冽的北风依旧在关中平原呼啸，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战意。来自代北的黑色洪流——李克用的四万沙陀精锐，来到黄河西岸扎下根来，其兵锋所向，让困守长安的黄巢政权瑟瑟发抖。

　　作为大军前奏，李克用麾下的骁将李存贞率先出击，在沙苑（历史名人打卡地）一带，与黄巢军的部队遭遇。统率这支黄巢军的，并非寻常将领，而是黄巢的弟弟黄揆。沙苑之地，平坦开阔，极利于沙陀骑兵发挥其冲击力。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李存贞所部大败黄揆，取得了沙陀军入关以来的首场胜利。

　　捷报传来，李克用大为振奋，正月二十四日，率领主力大军进占沙苑，将这片战略要地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建立了稳固的前进基地。

　　沙苑的失守和沙陀军的兵临，让长安城内的黄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直接威胁。他深知，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趁沙陀军立足未稳，集结优势兵力，给予其致命一击，至少也要将其击退，才能挽回颓势。

　　与此同时，在后方统筹全局的唐军总指挥、宰相王铎，根据远在成都的唐僖宗的旨意，正式发布了任命：任命李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赋予其指挥东北方向所有唐军（包括河中、义武等镇）的权力；同时，任命长期在前线组织抗贼的宦官杨复光（监军河中）为东面都统监军使，另一宦官陈景思为北面都统监军使。这套任命，既给予了李克用足够的指挥权以发挥其军事才能，又通过杨复光、陈景思这两位熟悉情况且对朝廷忠心的宦官进行协调和监督，试图理顺复杂混乱的唐军指挥体系。

　　二月初十，李克用挥师自沙苑西进，进驻乾坑。在这里，他顺利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以及忠武军等部唐军会师。一支以沙陀军为核心、多方联合的庞大讨伐军，在长安东郊正式成型。

　　黄巢也拿出了他最后的本钱。他再次委派那位屡败屡战、堪称“常败将军”的首席大将尚让，命其率领一支空前庞大的军队——号称十五万——出长安东进，迎战李克用联军。黄巢对尚让的信任，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仿佛忘记了苏州惨败、龙尾陂惨败和无数次损兵折将的教训。或许是因为尚让资格最老，最为忠心，或许是真的无人可用，黄巢又一次将自家的老底子交给了这位“丧门星”去挥霍。

　　尚让大军出长安后，选择了梁田陂（又称良田陂）一带扎下连绵营寨。这里地势相对平坦，略有起伏，适合大兵团展开。尚让意图凭借兵力优势，在此地与联军进行决战。

　　中和三年（883年）二月十一日，决定长安命运的大决战在梁田陂旷野上爆发了！

　　双方几乎都投入了所能调动的最大兵力。联军这边，以李克用的四万沙陀军为绝对主力和中坚，王重荣的河中军、王处存的义武军、忠武军等分列两翼，总兵力虽可能不及齐军，但士气高昂，尤其是沙陀军求战心切。

　　齐军这边，尚让坐镇中军，指挥着十五万大军，阵势铺开，旌旗招展，试图以人海势压垮联军。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尚让深知沙陀骑兵的厉害，试图利用兵力优势进行包抄和挤压。联军则依靠沙陀军的精锐骑兵不断发起反冲击，试图撕开齐军的阵线。

　　战场上烟尘蔽日，杀声震天。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骑兵的铁蹄撼动着大地。沙陀骑兵尤其悍勇，他们身着黑衣，如同黑色的死亡旋风，一次次凿入齐军的队列，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李克用本人亲临前线督战，其旗帜所在，便是战斗最激烈之处。

　　战斗从中午时分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双方反复拉锯，伤亡都十分惨重。广阔的梁田陂田野，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然而，决定胜负的，往往是军队的韧性和核心战斗力。

　　齐军人数虽众，但成分复杂，既有老兵，也有大量新募的饥民，装备和训练水平参差不齐。在沙陀军持续不断的、凶狠凌厉的打击下，特别是当伤亡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军心开始动摇。而尚让的指挥能力，显然无法有效驾驭如此大规模且陷入苦战的军团。

　　反观联军，尤其是沙陀军，战斗意志极其顽强，伤亡再大也死战不退。李克用的将领们，如李存贞、薛志勤、康君立等，皆是以一当百的猛将，他们的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士气。王重荣、王处存等部见沙陀军如此悍勇，也奋力作战。

　　终于，在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之时，齐军的战线再也支撑不住，出现了崩溃的迹象。一处溃退引发连锁反应，很快，局部的失利演变成了全线的总崩溃！

　　“败了！败了！”恐慌的喊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十五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士兵们丢弃兵器盔甲，哭喊着向后狂奔，只求逃得性命。联军乘势掩杀，尤其是沙陀骑兵，追杀溃兵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场追杀持续了很长时间。战场从梁田陂向西蔓延，沿途三十里，到处都是齐军士兵的尸体，枕藉相属，血流成河。被俘虏和斩杀的齐军数量，接近十万人！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差点摧毁了黄巢政权最后的有生力量。

　　尚让再一次证明了他“丧门星”的实力，将黄巢最后的家底输得一干二净。他在亲兵的死命保护下，又一次侥幸逃脱，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长安。但这一次，他带回的不是军队，而是全军覆没的噩耗和身后如影随形的索命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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