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集：保洁阿姨的家族邀请

　　老夫子站在校门口，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还停在教学楼的方向。风从操场那边吹过来，带着点刚剪过的草味。他没动，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想什么事。

　　身后传来拖把桶滚动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从侧门出来。她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袖口卷到胳膊肘，手里攥着一块湿抹布。见到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笑。

　　“您还在啊。”她说。

　　“刚送完孩子入学，顺道看看。”老夫子说。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孙子今天分班，我也听说了，是您帮忙安排的。”

　　“不是我一个人。”老夫子摆手，“王主任也费心了。”

　　她没接话，低头搓了搓手，像是在找词。过了几秒才开口：“我们家下周末要办个团圆饭，在小区后面的饭馆订了两桌。我想……请您去坐坐。”

　　老夫子一愣。

　　“这不合适吧？”他说，“我又不是亲戚。”

　　“我知道。”她声音轻了些，“可您帮过的人太多，我们全家都念着您。我妈八十五了，天天问我，那个帮人说话的老先生能不能来家里吃顿饭。她说，能让您上门，是咱们家的体面。”

　　老夫子看着她。她眼神不躲，也不急，就是很认真地望着他，像在等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他想起百日宴那天，自己摔了腰，是她悄悄递来一小瓶药油，说是祖上传的方子，擦三天就好。当时他不信，结果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后来她也没提这事，像没发生过一样。

　　“行。”他说，“我去。”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往上扬，但又赶紧压住，像是怕显得太激动。“那……到时候我提前一天告诉您时间？”

　　“你直接说就行。”老夫子说，“我不忙。”

　　“好。”她点头，“那就定在周六中午，十二点。地方不大，但菜都是热的。”

　　“热的就行。”老夫子说，“我不挑。”

　　她笑了下，推着车往后退两步，又停下：“其实……我还想请您帮个小忙。”

　　“你说。”

　　“能不能……当个主持人？”她声音更低了，“就是开场说几句，让大家热闹起来。我儿子在外地回不来，本来想找我侄子讲，但他胆小，站台上就结巴。您说话清楚，又有分量，大家听了都服气。”

　　老夫子皱眉：“主持？这种事我可没干过。”

　　“不用多正式。”她连忙解释，“就是说点家常话，讲个笑话也行。只要您一开口，气氛就不一样。”

　　老夫子没立刻回答。他确实不想掺和这种事。他帮人解决困难可以，但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讲话，总觉得别扭。

　　可她一直站着，手还搭在清洁车把手上，指节微微发白。他知道她在等一句话，一句能让她回去跟家人交代的话。

　　“行。”他最后说，“我来说几句。”

　　她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轻了一截。“谢谢您。”她说，“真的，谢谢。”

　　“别谢。”老夫子说，“饭我都答应吃了，说两句话不算啥。”

　　她笑了笑，推车走了。背影慢慢远了，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老夫子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家走。

　　天还没黑，路灯还没亮。他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翻出一本旧笔记本，撕下一张空白页放在桌上。钢笔拧开，悬在纸上。

　　写什么？

　　他盯着纸看了五分钟，终于落下一笔：

　　“尊敬的各位长辈、兄弟姐妹……”

　　写完这句，他又停住了。

　　太板了。这不是来开会，是来吃饭的。人家请他是为了热闹，不是听报告。

　　他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第二张纸，他试着换个开头：

　　“今天天气不错……”

　　不行，更傻。

　　第三张：

　　“大家好，我是老夫子……”

　　他自己先笑了。这算什么开场。

　　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眼。

　　“启动金手指。”他在心里说。

　　眼前一闪，一道半透明界面浮现。

　　【场景识别中……家庭聚会·非正式场合】

　　【建议风格：轻松口语化，避免书面用语】

　　【推荐结构：问候→感谢邀请→讲述小故事或趣闻→引导互动环节】

　　下面还列了几条具体建议。

　　第一条：开场可用自嘲方式拉近距离，例如提及自己曾因不会跳舞被赶下台。

　　老夫子差点喷出来。他哪有这事？

　　第二条：建议设置两个互动游戏，提升参与感。

　　第一个叫“猜猜我是谁”——让老人讲一件年轻时的荒唐事，晚辈抢答是谁。

　　第二个叫“传家宝故事会”——每人带一件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轮流讲来历。

　　老夫子眼睛亮了。

　　这才是人该干的事。

　　他重新拿纸，这次写得快了。

　　“今天我不是来讲道理的。”他一边写一边念，“我是来蹭饭的。听说你们家红烧肉放三遍糖，我就馋了。”

　　写完自己先乐了。

　　接着往下：

　　“不过既然站这儿了，咱也不能光吃不说。我提议，待会儿搞个小活动。每位长辈讲一件自己年轻时候干过的蠢事，谁猜中了，谁就能先夹一筷子肉。”

　　他停下笔，想了想，又加一句：

　　“要是没人猜中，那就由这位长辈指定人表演节目。唱歌跳舞都行，实在不行学狗叫也凑合。”

　　写完自己笑出声。

　　接下来设计流程。他把“传家宝”环节放在饭后，让大家吃完坐着不动的时候进行。每人三十秒，超时不候。

　　他还特意加了一句提醒：“带的东西不能太大，不然影响上菜。”

　　弄完初稿，他读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他散步走到小区花园。几个孩子围在那架坏掉的风车旁边，叽叽喳喳。

　　“它卡住了！”一个小女孩喊。

　　“肯定是轴锈了。”一个男孩说。

　　老夫子走过去，蹲下问：“你们觉得，它为什么会不动？”

　　“因为没人修！”孩子们齐声说。

　　“可你们知道它以前是怎么转的吗？”老夫子说，“它喜欢风，但最怕沙子。上次刮大风，沙子钻进去，它就疼得转不动了。”

　　“那怎么办？”孩子问。

　　“先问问它。”老夫子说，“再动手。”

　　孩子们愣住，然后哄笑。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心想：这场聚会也一样。不是去撑场面，是去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回家后，他翻开一本旧相册。里面有几张泛黄的照片，是他早年参加邻里白事时拍的。那时他总被请去念悼词，站台上一开口，全场安静。

　　他抽出一张，贴在主持稿第一页。

　　下面写了一行字：

　　“热闹不在大小，在心是否到场。”

　　中午过后，他正准备把稿子抄一遍，门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是保洁阿姨。她换了身衣服，灰底碎花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一个髻，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我炖了点汤。”她说，“想着您昨天答应了，就给您送一碗尝尝。”

　　“这么客气？”老夫子接过饭盒。

　　“不是客气。”她摇头，“是真心实意。”

　　她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走。

　　“我哥昨晚打电话，说要从外地赶回来。”她说，“我妈知道您要去，高兴得一宿没睡，今早五点就起来择菜。”

　　老夫子沉默。

　　“她说，这辈子没请到过体面人上门。”她声音有点抖，“您去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认可。”

　　老夫子看着她，忽然觉得手里的饭盒有点沉。

　　“汤我收下了。”他说，“主持稿我也写好了。”

　　她眼睛一亮：“真写了？”

　　“写了。”他点头，“还有游戏环节，保准让他们笑出声。”

　　她笑了，眼角有点湿，但很快低下头擦了擦。

　　“那……我走了。”她说，“周六见。”

　　“周六见。”老夫子说。

　　门关上，他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热气冒上来，是排骨玉米汤，香味立刻散开。

　　他没马上喝，而是回到书桌前，拿起钢笔，在主持稿最后加了一句：

　　“最后再说一句——今天这顿饭，谁要是敢剩菜，就得唱《我和我的祖国》，不准跑调。”

　　写完，他合上本子，靠在椅子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稿纸上，映出一行清晰的字迹。

　　他伸手摸了摸饭盒，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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