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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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渐合,水榭小苑内灯火初上,将沈清弦单薄的身影投在窗棂上,摇曳不定。她面前摊开着那本药膳杂记,指尖在“滇南金丝楠”的图示与旁边简略的地形勾勒上来回摩挲,眉宇间凝结着一抹化不开的凝重。

  白日里秦姝那封看似寻常的邀约信,此刻重若千钧。艾绒,温灸……慈安堂。这几个词在她脑中盘旋,与书页上这疑似线索的简笔地图交织在一起。是巧合,还是精心安排的指引?她不敢断定,但直觉告诉她,慈安堂此行,势在必行。那里或许有她打破目前僵局的钥匙,也可能是一个更为精巧的陷阱。

  关键在于,如何将旧恭桶暗格里的那两样东西安全带出去。那是指证陆家,亦是保全自身的双刃剑,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屋内一角放置的针线篮上,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小鹊。”她轻声唤道。

  守在门外的小鹊立刻应声而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姨娘,您唤我?”

  “去将我那件秋香色缠枝莲纹的褙子找出来。”沈清弦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另外,将我平日做针线用的那个紫檀木小工具箱也一并取来。”

  小鹊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办。那件褙子面料厚重,色泽沉稳,是前年府里统一裁制的秋冬衣物,如今虽不算时新,但用料扎实。紫檀木工具箱则是她嫁入陆家时,母亲悄悄塞给她的陪嫁之一,小巧玲珑,锁扣精密。

  沈清弦接过工具箱,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剪刀、顶针、各色丝线以及几块用作练习的边角布料。她将布料和部分不常用的工具取出,只留下必要的几样,空出了约莫两指深的底层空间。

  然后,她走到那不起眼的旧恭桶旁,屏住呼吸,指尖在桶身内侧几个不起眼的凹凸处依次按下。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后,一块木板悄然滑开,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暗格。那卷材质特殊、绘有诡异符文的皮革,以及那本记录着隐秘往来的账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两样东西取出。账册略厚,直接放入工具箱太过明显。她想了想,取过那件秋香色褙子,用薄而锋利的剪刀,巧妙地拆开腋下内侧一处连接线的线脚,动作轻柔而精准,尽量不损坏布料本身。随后,她将账册卷成细卷,用油纸包好,缓缓塞入衣料夹层之中,再以相近的针线,沿着原针眼细细缝好。完成之后,用手细细抚平,若不凑近极仔细地查看,绝难发现此处被动过手脚。

  剩下的符文皮革,质地柔韧,体积较小。她将其对折,放入紫檀木工具箱底层的空当里,上面再覆盖上原先取出的边角布料和几样小工具,阖上盒盖,扣紧锁扣。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后背竟已沁出一层薄汗。这简单的动作,耗费的心神却不亚于一场博弈。

  “明日,”她将工具箱和褙子放在一处,对小鹊吩咐道,“我去慈安堂拜访秦二小姐,你就说我肩颈旧伤复发,需去寻些特定的艾绒来温灸。带上这件褙子,若天气转凉便替我换上。这工具箱也带上,我与秦二小姐或许要探讨一下她之前提及的、一种新的绣样针法。”

  “是,姨娘。”小鹊似懂非懂,但见沈清弦神色肃然,便知此事紧要,牢牢记住。

  次日,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屋檐,仿佛酝酿着一场春雨。

  沈清弦带着小鹊,提着那个紫檀木工具箱,依例向老夫人禀明去向。理由充分——肩颈不适,去慈安堂寻药,老夫人并未多问,只淡淡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声音沉闷。沈清弦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实则心神紧绷,留意着车外的动静。工具箱就放在她手边,触手可及。那件动了手脚的褙子,则由小鹊仔细抱着。

  慈安堂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秦姝早已等在雅室,见到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沈姐姐来了,快请坐。听说你肩颈不适,我特意让掌柜留了些上好的三年陈艾,力道醇厚而不燥烈,正合你用。”

  两人寒暄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针灸穴位和艾绒品质上。沈清弦顺势提出想亲眼看看那些艾绒,秦姝便引着她往后堂存放药材的库房走去。

  库房内药柜林立,气味混杂。秦姝屏退了左右,只留一个心腹丫鬟在门外守着。当沈清弦假装弯腰去查看柜子下层的艾绒时,秦姝借着她身体的遮挡,迅速而隐蔽地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以特殊手法折叠的薄纸片塞入了她虚握的手中,同时低如蚊蚋的声音传入她耳廓:“小心,‘鹤影’伤重,恐已暴露,速查。”

  沈清弦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指尖一拢,已将纸片卷入袖中。她直起身,拿起一小捆艾绒仔细嗅闻,赞道:“果然是好艾,气味纯正,有劳妹妹费心。”

  从库房出来,沈清弦以探讨绣样为名,与秦姝回到了雅室。她示意小鹊将工具箱放在桌上,然后寻了个由头支开她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

  室内只剩下她与秦姝二人。沈清弦打开工具箱,假意翻找绣样图册,实则迅速将袖中的纸片滑入工具箱底层,与那符文皮革叠放在一处。

  “妹妹请看,这种双面异色绣的套针之法,关键就在于落针的深浅与丝线的劈捻……”她口中说着不相干的绣艺话题,手指却在桌面上,借着工具箱的遮掩,快速而清晰地划了两个字:“已收,险。”

  秦姝目光微凝,随即点头,接口道:“姐姐果然精通此道,受教了。这艾绒姐姐先拿去用,若有效,我再让人多备些。”她的话听起来是对绣艺和艾绒的回应,眼神却传递着明白无误的警示与凝重。

  “鹤影”?这显然是一个代号。伤重,暴露……萧执那边果然出事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沈清弦刚刚因成功传递出证物而稍松的心弦,再次狠狠绷紧。她不仅需要尽快破译这新的情报,更要警惕“鹤影”暴露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否会波及到她自己,波及到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联络网。

  离开慈安堂,登上马车,沈清弦感到怀中的工具箱和身上这件藏着账册的褙子,从未如此沉重。

  车帘外,天色愈发阴沉,零星的雨点开始敲打在车顶上,发出细密而清冷的声音。街景在雨中变得模糊,如同她此刻面临的局势,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证物虽已送出,但“鹤影”的意外,意味着她所处的漩涡,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急。陆府后院的倾轧,与府外朝堂江湖的暗涌,原来从未分离,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只是网上一只艰难挣扎的飞蛾。

  不,不是飞蛾。她在心中否定。即便是困兽,是潜龙,也终有挣脱枷锁、腾跃九天之日。

  她轻轻握紧了冰冷的紫檀木工具箱,目光穿透雨幕,望向陆府的方向,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燃着不屈的火焰。

  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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