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三司会审（中）

　　萧执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泼入一瓢冷水，刑部正堂内的气氛瞬间炸裂！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个被放置在堂前条案上的锦盒——褚府总管褚福昨日呈上的、声称是“栽赃伪证”的账册。

　　褚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老夫人亦是瞳孔骤缩，攥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王爷所言甚是。”主审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从善如流，当即下令，“来人，将褚府呈交之账册，与沈氏所呈誊抄页，一并当堂查验！”

　　命令一下，早已候在一旁的户部钱粮主事、以及两位刑部聘用的老练笔迹先生立刻上前。一人负责核对账册纸张、墨迹的年代；一人仔细比对账册内字迹的笔锋、架构、书写习惯；户部主事则翻开随身带来的几卷存档，开始核验账册上所记录款项的时间、名目、数额，是否与户部旧档及可能存在的钱庄底单相符。

　　堂上一片死寂，唯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几位查验官员偶尔低声交流的只言片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沈清弦立于堂中，看似平静，实则袖中的指尖也已微微蜷缩。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真伪之辨，在此一举！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查验账册的笔迹先生眉头越皱越紧，不时与同伴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而核对款项的户部主事，更是脸色凝重，翻查存档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那位年长的笔迹先生率先直起身，面向三位主审官，拱手沉声道：“回禀三位大人，经卑职等人仔细勘验，褚府所呈这本账册，纸质乃去岁新出的‘玉版宣’，墨迹亦不过半年光景，绝非七八年前旧物！且其上字迹，虽刻意模仿旧时书风，但笔力浮滑，架构松散，转折处多有迟疑顿挫，显是近期仓促仿造而成！”

　　仿造！仓促仿造！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褚福“嗷”一嗓子，几乎瘫软在地，口中兀自喃喃：“不……不可能……这明明是从贼人身上……”

　　“肃静！”刑部右侍郎一拍惊堂木，厉声喝止了褚福的失态，目光锐利地看向户部主事，“款项核验如何？”

　　户部主事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账册，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大人！此册所录款项，时间错乱，名目荒谬！其所称之‘漕运贴费’，数额巨大，然卑职核对当年漕运总账及分项，绝无此等巨额额外支出！其所列部分钱庄，七八年前根本未曾开设！更有甚者，其中一笔标注拨往‘西山营造司’的五十万两白银，经查，当年西山营造司全年用度亦不足十万两！此册……此册纯属胡编乱造，漏洞百出，绝非真实账目！”

　　胡编乱造！漏洞百出！

　　铁证如山！褚府所谓的“栽赃伪证”，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为了脱罪而匆忙伪造的拙劣品！

　　“不——！是陷害！是有人换了账册！是……”褚福状若疯癫，还想攀咬。

　　“住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勃然大怒，须发皆张，“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来人，将此人拖下去，严加看管！”

　　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不顾褚福的哭嚎挣扎，将其拖出了大堂。

　　真相已然大白了一半！褚府伪造账册，诬告反坐，其行可诛！那么，与之相对的，沈清弦所呈的、与之内容核心相似的誊抄页，其背后所代表的蓝皮账册的真实性，便大大增加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沈清弦身上，只是这一次，目光中少了审视与怀疑，多了震惊与凝重。

　　萧执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仿佛眼前这石破天惊的真相揭露，早在他预料之中。他甚至还颇有闲情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沉沉地看向沈清弦，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沈氏，褚府伪证已破。你且将你所知，关于那本蓝皮账册之事，尤其是……其与吏部侍郎褚文渊之关联，从实道来！”

　　风暴的中心，再次回到了沈清弦这里。只是这一次，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孤证，而是经过鲜血与烈火验证的……真理之刃！

　　潜龙在渊，已现鳞爪。真伪既辨，迷雾渐开。沈清弦知道，接下来，她将要掷出的，才是真正能斩断一切魑魅魍魉的……惊雷！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迎向了堂上三位主审官，以及……那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掌控着全局的异姓王。

　　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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