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献璞于前

　　凝香馆门前的“鉴香会”如期举行，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赵掌柜亲自坐镇，将琳琅满目的真伪货品一字排开，伙计们热情地邀请过往行人对比品鉴。那直观的色泽差异、刺鼻与清雅的香气对比、乃至试用后肌肤的细微反应，无不昭示着正品与仿冒的天壤之别。围观者众，议论纷纷，先前一些贪图便宜买了假货的人更是懊悔不迭，对玲珑阁的信任与认可反而因此更深了一层。加之当日凝香馆九折优惠，生意空前火爆，名头算是彻底在东市打响。

　　与此同时，宋怀瑾与韩管事也雷厉风行地推进着“普惠版”的计划。他们精心挑选了几种香气接受度广、制作成本相对较低的香露和药皂配方，严格把控原料关，确保品质安全无害，只是香气层次和留香时间略作简化，包装也换成了成本更低的素色瓷瓶与草纸。通过福安、顺才联系上的几位老实本分的货郎，初步的合作已然展开。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听闻是如今声名赫赫的玲珑阁正品，虽价格比他们往常售卖的杂货要高，但比之仿冒品还低，且品质有保障，自是乐意代售。不过几日，市面那些粗劣的仿冒品便受到了明显的冲击。

　　内外两方面的举措，如同双管齐下，不仅有效遏制了仿冒之风，更将玲珑阁的声誉和影响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沈清弦坐镇榆林巷，听着韩管事与宋怀瑾的禀报，心中稍定。商场的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下去。

　　然而，她深知，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外间的仿冒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内里，那盒已然趋于成熟的“玉华润肌膏”，才是可能引动真正风浪的所在。

　　经过近一月的观察与数位试用者（包括她自己）的反馈，此膏的效果堪称卓越。不仅滋润度远超寻常面膏，更难得的是其似乎真有几分改善肌理、焕发莹润光泽的奇效，且性质温和，未见任何不适。苏婉清甚至私下玩笑，说用了此膏，她家老爷都夸她气色更胜从前。

　　时机已然成熟。沈清弦知道，该将此物，呈于它本该去的地方了。

　　她没有选择常规的供奉渠道，而是再次通过韩管事，向萧执递了话，请求一见。

　　这一次，萧执并未亲至榆林巷，而是命人传话，让她次日午后，至王府偏厅等候。

　　再入睿亲王府，沈清弦的心境与第一次来时已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惶惑不安，多了几分沉静与审慎。她被引至一处陈设清雅、却隐隐透着肃穆之气的偏厅，侍女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留她一人静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沉稳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萧执一身墨色常服，缓步而入，目光如常深邃难测，在她身上略一停留，便于主位坐下。

　　“王爷。”沈清弦起身行礼。

　　“坐。”萧执声音平淡，“听闻你近日，将那市面上的仿冒之风，处置得颇为妥当。”他消息之灵通，沈清弦早已习惯。

　　“不过是些取巧之法，不敢劳王爷挂齿。”沈清弦谦逊一句，便不再赘言闲事，直接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那个素雅的白玉小盒，双手奉上，“王爷日前提及，贤妃娘娘偶念前朝‘玉华润肌膏’。清弦不才，翻阅古籍，潜心试验，近日侥幸略有所得，制成此膏，不敢专美，特呈与王爷，恭请品鉴。”

　　她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诉说研制过程的艰辛，只是平静地陈述，将最终的结果奉上。

　　萧执目光落在那白玉盒上，并未立刻去接，只淡淡道：“哦？竟真让你复原了？”

　　“不敢言完全复原。”沈清弦态度恭谨，“古籍记载语焉不详，清弦仅是依据其效，揣摩其意，尝试配伍而成。此膏用料皆属上乘，性质温和，清弦与几位友人试用月余，于肌肤滋润光泽确有裨益，然是否合乎前朝古方之妙，清弦不敢断言，更不敢妄测是否合乎娘娘凤意。”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既展示了成果，也留足了余地，将所有评判的权力，交回给了萧执。

　　萧执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什么，他终于伸手，接过了那白玉盒。指尖触及温润的玉盒，他并未打开，只是摩挲着盒面，目光重新落在沈清弦身上，带着审视。

　　“你倒谨慎。”他语气莫辨，“此物若献于娘娘，无论成与不成，你当知后果。”

　　“清弦明白。”沈清弦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若得娘娘青睐，是玲珑阁之幸，清弦必当恪尽职守，精益求精，不负天恩。若不合娘娘心意，亦是清弦学艺不精，绝无半分怨怼，更不会牵连王爷。”

　　她这番话，既是表态，也是保证。表明她清楚其中的风险与机遇，并愿意独自承担可能的失败。

　　萧执凝视她片刻，方才收回目光，将玉盒置于一旁的小几上。“此事，本王知晓了。”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收下了东西，便已是一种态度。

　　沈清弦心领神会，不再多言，起身告退。

　　从王府出来，秋日的阳光带着暖意，她却觉得背心微微沁出了冷汗。与萧执的每一次交锋，即便看似平静，也耗费心神。献璞于前，是将自己数月的心血与未来的一个重大可能，交予他人评判。成败与否，已非她所能掌控。

　　但她并不后悔。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唯有不断向前，不断将更好的“璞玉”呈现出去，才有可能在机遇降临之时，将其紧紧握住。

　　回到榆林巷，她并未让自己沉浸在等待的焦虑中，而是立刻投入到了玲珑阁的日常事务与新品的思索中。无论宫中对此膏态度如何，玲珑阁的发展不能停滞。她开始构思，是否可以依据“玉华润肌膏”的部分思路，开发一款面向漱玉轩高端客人的、效果稍逊但依旧卓越的“润颜精华”，作为技术的下放与市场的预热？

　　夜色渐深，书房灯火依旧。沈清弦铺开新的纸张，再次沉浸于香药的世界里。献璞已成，静待回音。而在回音到来之前，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继续前行，不断打磨自己，让自己和玲珑阁，都变得更加璀璨，更有价值。前路莫测，但她心志如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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