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暂时减刑

　　老夫人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地传入宇文化及耳中：“你让成都如何想？”

　　“你们父子之间，本就因政事时有分歧，难道还要因为一个女子，彻底离了心，生出无法弥补的裂痕吗？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家族安宁？！”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熄了宇文化及部分的怒火，让他冷静了不少。

　　家族安宁，父子关系，这是他作为家主和父亲必须权衡的核心利益。

　　老夫人看得远比林姨娘深远。

　　“母亲可知，成都与此女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宇文化及还想争辩。

　　老夫人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没有夫妻之实，那是成都自己的事情，还需要你来说？况且，都没有夫妻之实，成都却依然只要她在身边，可见感情非同一般。”

　　“我一贯相信成都的眼光，他选定的人，错不了。倒是你，这些年因为某些人，经常昏头！”

　　宇文化及听到这话，看了林姨娘一眼，几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谁也说不出话。

　　见儿子神色动摇，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转为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为了家门清誉。但此事，处置的方法有很多种，未必非要闹出人命。”

　　“既然已经责罚过了，也算给了教训。不如暂且将她关起来，严加看管，一切等成都回来，由他自行处置。届时，是休是留，是杀是剐，都由他决定。”

　　“如此，既保全了家法威严，也不至于让你们父子因此反目。这才是真正为家族着想！”

　　宇文化及沉默了。

　　老夫人句句戳中要害，为了一个杨雪霁，与长子彻底决裂，确实得不偿失。

　　关起来，等成都回来处理，无疑是眼下最稳妥、最能避免后续麻烦的办法。

　　他脸上的暴怒渐渐褪去，化为一种烦躁和妥协后的阴沉。

　　他狠狠瞪了一眼地上气息微弱的杨雪霁，又冷冷扫过林姨娘母子，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就依母亲所言！”

　　他对着行刑侍卫和手下厉声道：“停下！将她拖回辰渊院，加派双倍人手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探视，一切等大将军回府再行定夺！”

　　说完，他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心中因被母亲干预和事情未能彻底解决而憋着一股闷气。

　　林姨娘和宇文成龙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得几乎内伤，却不敢在老夫人面前造次，只能悻悻然地瞪着被允诺等人小心翼翼抬起来的杨雪霁。

　　老夫人看着宇文化及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重伤的杨雪霁，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光芒。

　　她出面，并非喜爱或信任杨雪霁，纯粹是为了维护家族表面平衡，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至于杨雪霁是否冤枉，并非她首要考虑之事。

　　“允诺，”老夫人淡淡开口，“好生照料着，别让她死了。至少，得活着等到成都回来。”

　　“是！谢老夫人恩典！”允诺重重抱拳，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夫人免于一死，但这二十九杖已让她身受重伤，且未来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

　　他立刻指挥护卫，以最轻柔的动作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杨雪霁抬起，快步送往辰渊院。

　　樱时哭喊着紧跟其后。

　　庭院中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段血腥的暂停符。

　　杨雪霁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模糊地听到了“等成都回来”这几个字。

　　如同在无尽深渊中看到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星光，不知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风暴因老夫人的权衡干预而暂时平息，但真正的审判，只是被推迟了。

　　所有的伤痛、冤屈和阴谋，都被暂时封存于辰渊院的高墙之内，等待着那个唯一能真正主宰她命运的男人归来。

　　与此同时，河东郡，驿馆——

　　窗外夜色深沉，已是子时。

　　宇文成都刚刚结束与最后一批人员的密谈，眉宇间的疲惫几乎化为实质。

　　案头堆积的卷宗虽已处理大半，但最关键的一环——一份能彻底钉死对手、来自边境军镇的原始勘合记录——却因保管官员的刻意拖延和路途遥远，迟迟未能送达。

　　一股莫名的焦躁感在他心头盘旋，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让他心神不宁。

　　他推开窗，望着北方大兴城的方向，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冷峻的脸庞。

　　不知为何，今夜心中总有些难以言喻的悸动和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种直觉般的预感，在他多年的戎马生涯中曾数次救他于危难。

　　他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那是离京前，杨雪霁为他整理衣袍时，指尖无意间触碰过的地方。

　　那双清澈眼眸中带着担忧和不舍的样子，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允执。”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末将在。”一直守在门外的允执立刻应声。

　　“大兴府中，可有消息传来？”他问道，目光依旧望着南方。

　　允执愣了一下，谨慎回道：“按例，每日均有平安信报传来，辰渊院一切如常。将军，可是有何不妥？”

　　宇文成都沉默了片刻，那股心悸感并未消退，反而愈发清晰。

　　他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传令下去，此地事务交由副将暂代，你立刻点齐一队亲卫，备马！我们连夜赶回大兴！”

　　允执大惊：“将军！此地事务正值关键，那份勘合记录明日或许……”

　　“不等了！”宇文成都断然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有预感，府中出事了！立刻去办！”

　　那种源于战场和内心深处的不安，压倒了一切理性判断。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刻回到她身边！

　　辰渊院的日子，在伤痛与压抑中缓慢流逝。

　　杨雪霁背后的杖伤在精心调养下渐渐结痂，但身体的剧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那日的冤屈、羞辱、众叛亲离的绝望，如同梦魇般日夜缠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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