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绒绒的邀约

　　李航把画展门票递过来时，纸角还带着点温热，像是刚从口袋里揣过。“绒绒姐特意交代的，说这画展有星空主题，你肯定喜欢。” 少年挤眉弄眼地笑，“她还问你回沪城住哪了，我说你在温泉谷那边找了个小院，她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杨伟捏着那张淡紫色的门票，指尖抚过上面烫金的 “星河入梦” 四个字，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票根上的日期是周六下午，地址在市中心的美术馆 ~ 离他住的温泉谷小院有四十分钟车程。

　　“知道了。” 他把门票小心地夹进随身携带的旧书里，那是本高中物理课本，扉页上还有张丝绒当年帮他补的笔记，字迹娟秀，带着点少女的稚气。

　　周六午后，杨伟特意换了身便装 ~ 米白色的棉衬衫，卡其色长裤，把青色长袍仔细叠好收进储物袋。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挺拔，眉宇间褪去了半年前的怯懦，却在想到即将见到张丝绒时，耳根还是忍不住发烫。

　　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入口处排着长队。杨伟站在台阶下等了片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张丝绒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细碎的蕾丝，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像沾了露水的蓝铃花。她手里拿着个帆布包，看到他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来了。” 她走到他面前，发梢上还沾着点室外的阳光，“还以为你会迟到呢。”

　　“没敢。” 杨伟的声音有点涩，目光落在她帆布包上挂着的钥匙扣 ~ 是颗塑料做的小星星，边角被磨得发亮，应该挂了很久。

　　两人并肩走进美术馆，中央空调的冷气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扑面而来。展厅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张丝绒看得很慢，在印象派画作前会驻足许久，指尖轻轻点着下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杨伟跟在她身后，目光总忍不住落在她晃动的发梢上，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洗发水香味，是柠檬草的清新气息。

　　走到展厅尽头，一幅巨大的《星空图》占据了整面墙。深蓝色的画布上，无数星辰闪烁，银河像条发光的绸带横贯画面，而在浩瀚宇宙的角落里，一颗蓝色的星球静静悬浮，被白色的云层包裹着，细看还能辨认出非洲大陆的轮廓。

　　张丝绒站在画前，久久没有说话。展厅的射灯在她侧脸投下暖金色的光晕，把她的睫毛染成透明的琥珀色。“你看这地球。”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在宇宙里小得像颗玻璃弹珠，可里面藏着多少人的喜怒哀乐啊。”

　　杨伟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心脏猛地一缩。画中的地球与他在火星轨道上看到的母星重合，那抹熟悉的蓝，曾在无数个星际漂流的夜晚，出现在他的梦里。

　　“总觉得宇宙有奇迹。” 张丝绒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说不定在哪个星球上，也有人像我们看星星一样，望着地球发呆呢。”

　　杨伟的喉咙发紧，差点脱口而出 “火星的沙尘暴里能看到地球的微光”。他想起在火星赤铁沙漠里，他曾用灵力凝聚水镜，倒映出那颗遥远的蓝星，当时身边只有呼啸的风沙和悠游子的调侃。此刻看着张丝绒眼里的憧憬，那些惊心动魄的星际记忆突然有了温柔的注脚。

　　“也许吧。” 他艰难地移开目光，假装研究画框上的纹路，“宇宙那么大。”

　　张丝绒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说：“李航哥说你去山区做支教了，那边能看到很多星星吧？我外婆家在温泉谷附近，晚上也能看到银河，比城里亮多了。”

　　两人在画前站了很久，直到有工作人员提醒闭馆时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走出美术馆时，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突然砸落，在地面溅起细密的水花。

　　“呀，下雨了。” 张丝绒慌忙从帆布包里翻出伞，是把浅蓝色的折叠伞，伞面上印着小熊图案，“我妈给我备的，说最近天气多变。”

　　伞撑开的瞬间，杨伟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像是去年的旧伞。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汇成细流顺着伞骨滑落。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偶尔肩膀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分开。

　　“你好像长高了。” 张丝绒突然说，眼睛看着前方的水洼，“以前你只比我高半个头。”

　　杨伟的脚步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在星际旅行中，因灵力滋养悄然长了几公分。“可能是在山里吃得健康。” 他含糊道，指尖不小心碰到伞柄，传来她残留的温度。

　　路过公交站台时，伞沿的水珠突然滴落，正好砸在他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刚传来，他下意识运转了一丝阳炎灵力 ~ 水珠瞬间蒸发，只留下点微热的水汽。

　　“咦，你手好快。” 张丝绒惊讶地看着他的手背，“刚才那滴水呢？”

　　杨伟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手背在裤腿上蹭了蹭：“没、没什么，练过点小魔术，跟支教时的同事学的。”

　　“魔术？” 张丝绒的眼睛亮了，“能变给我看吗？”

　　“下次吧，现在没道具。” 他窘迫地移开目光，正好看到路边的便利店，“要不要买瓶水？”

　　雨越下越大，把便利店的玻璃门浇得模糊。两人站在屋檐下等雨小，水汽在他的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张丝绒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忽然轻声问：“你住在哪啊？李航哥说在温泉谷那边。”

　　“嗯，租了个小院，离度假村不远。” 杨伟报出大致方位，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发现宝藏的孩子。

　　“真的吗？” 她往前凑了半步，伞面随之倾斜，雨点打湿了她的发梢，“我外婆家就在那附近的杏林村！翻过那道山梁就到了！”

　　“这么巧？” 杨伟的惊讶不是装的，他选那处小院，就是看中它远离村落，没想到离她外婆家这么近。

　　“是啊，暑假我常去看外婆。” 张丝绒的声音里带着雀跃，“那边的老槐树开花时特别香，下次我带你去摘槐花？”

　　“好啊。” 杨伟点头时，感觉雨丝顺着风飘进伞里，落在他的手腕上，带着点微麻的痒。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淡淡的霞光。在十字路口分别时，张丝绒把伞往他这边推了推：“你拿着吧，温泉谷那边树多，容易淋雨。”

　　“那你怎么办？”

　　“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楼。”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楼，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我跑回去就行。”

　　杨伟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抱着包冲进雨里，浅蓝色的裙摆像只受惊的蝴蝶，很快消失在楼道口。他握着还残留着她体温的伞柄，看着那扇窗户亮起暖黄的灯，忽然发现伞面上的小熊图案旁，绣着颗小小的向日葵，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刺绣时的作品。

　　回到温泉谷的小院时，天已经黑透了。杨伟把伞撑开晾在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小熊图案的轮廓滑落。他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运转灵力烘干衬衫，却在触到袖口时愣住 ~ 那里还残留着张丝绒发间的柠檬草香，与灵木宗清心香的檀气交织，在潮湿的空气里酿成奇异的味道。

　　悠游子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刚才在美术馆，你差点露馅。”

　　杨伟没回应，只是抬头望向夜空。雨后的星星格外亮，像撒在墨色天鹅绒上的碎钻。他想起张丝绒在《星空图》前说的 “宇宙有奇迹”，想起她眼里的憧憬，忽然觉得那些跨越星海的冒险，那些在异星战场挥洒的汗水，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枚向日葵挂坠，借着星光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挂坠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加速的心跳。或许不用刻意隐瞒，或许有一天，他能笑着对她说：“你说得对，宇宙真的有奇迹 ~ 我在火星的沙尘暴里，见过地球的微光。”

　　夜风拂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晾在门廊下的伞还在滴水，水珠坠落的节奏，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杨伟知道，从张丝绒说出 “外婆家在杏林村” 的瞬间，他在地球重建的生活，已经悄然织进了温柔的牵绊。

　　明天要去温泉谷工地看看王宏的改造进度，要规划修炼静室的位置，要想办法引先天火精入阵…… 可此刻，他只想站在这星空下，多感受一会儿这份带着雨味和柠檬草香的宁静。

　　伞面上的小熊还在守护着那颗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像在守护一个关于星空和重逢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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