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与奴隶

　　出生即是奴隶的你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人权，所以根本没有名字。

　　在听见王二问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你用你们奴隶统一的称谓，“喂”，回答了他。

　　王小妮好奇地提问。

　　“是哪个喂？

　　是魏公子的魏？

　　还是卫秧的卫？”

　　你听不懂王小妮说的这些，你只好又懵懵懂懂回答。

　　“是叫喂的喂。”

　　“我当然知道是叫喂的喂啊，我是说是哪个字？

　　是我们大夏国魏公子的魏？

　　还是徙木立信卫秧的卫？”

　　将察言观色当作出生以后保证生存第一手技能的你轻而易举探知到王小妮反问里渐渐带上不满的情绪。

　　立即又回答说。

　　“是叫喂的喂。”

　　带着一点点委屈。

　　王小妮当场就要发臭脾气。

　　“诶小妮。”

　　王二当场拦住了她。

　　有过在侯府做门客经验的王二意识到你作为奴隶真的没有名字。

　　他体谅到你的尴尬，同时也体谅到王小妮的阅历不深和冲动易怒。

　　故而改口说道。

　　“你既然已经无家可归，我又打算收你作为义女。那么从今往后你就跟我姓王。”

　　这是你第一次听见关于起姓名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依照奴隶本能回应说。

　　“是，主人。”

　　话音刚落就遭了王小妮白眼。

　　你还以为这是王小妮与你特定的“打招呼”方式，故而回给她一个笑脸。

　　让王小妮当场不好意思起来。

　　你不明所以，依然定定看着王小妮。

　　王二察觉到你对王小妮的依赖，心里十分高兴他收你为义女方便以后照顾王小妮的计算。

　　又开口说道。

　　“有了姓，就要起名字。

　　你想要起什么名字？”

　　“名字？”

　　你重复一遍，瞳孔里写着懵懂的不确定。

　　王二就耐心跟你解释。

　　“就是只代表你的称呼。

　　起了名字以后，别人提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你。

　　是只属于你的称呼。”

　　“只属于我？只代表我？”

　　你懵懵懂懂。

　　就听见王二无比肯定地回应你说。

　　“是的。

　　只属于你。

　　只代表你。

　　以后只要有人说出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你。”

　　你似懂非懂的，突然眼前一亮，好像名字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东西。

　　你的反应成功被王二捕捉。

　　他趁机问你。

　　“那么你想给自己取什么名字？”

　　“名字？”

　　你重复一遍，下意识看向王小妮，而后非常认真的回答说。

　　“妮。”

　　“妮？王妮？”

　　王二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

　　王小妮本人也快速琢磨一遍，而后大叫起来。

　　“好呀！

　　我叫王小妮，你叫王妮，合着你还要比我大！

　　合着你要趁机占我便宜！”

　　你不敢反驳，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只能原地杵着任由王小妮打骂。

　　“诶小妮，别在大街上撒泼。”

　　王二及时阻止了她。

　　却也知道把命名权交给一个从没有享有和体会过命名权的奴隶来说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你能做到这步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带着一点点私心，王二给你自己定的名字前面加了个“爱”字。

　　“王爱妮？”

　　你和王小妮两人各自重复着。

　　王小妮重复了两三遍以后，突然红着脸不说话了。

　　你却突然好奇地发问。

　　“爱是什么意思？”

　　问得王小妮脸更红了。

　　你不明所以。

　　王二便解释说。

　　“爱就是无条件付出，为她好，帮助她，保护她。”

　　你听不明白“无条件付出”是什么，但是你对“为她好，帮助她，保护她”已经有了初步认知。

　　并且你也暗暗下定决心要为王小妮好，要帮助王小妮，要保护王小妮。

　　所以一听见熟悉的词汇，你立即精神起来，冲王二保证道。

　　“我一定会无条件付出，为她好，帮助她，保护她！”

　　坚定得让王二都有些羞愧了。

　　羞愧地赞扬你真聪明。

　　你咧嘴傻笑。

　　还不明白大人这些的弯弯绕绕。

　　自从有了名字。

　　你会在接受到每一条指令之前都能听见“王爱妮”这三个字。

　　比如说。

　　“王爱妮吃饭了！”

　　“王爱妮洗澡了！”

　　“王爱妮睡觉了！”

　　“王爱妮把地扫一下！”

　　“王爱妮把谷子舂一下！”

　　“王爱妮出门上私塾了！”

　　连夫子找你抽背也都会先喊“王爱妮”这三个字。

　　仿佛“王爱妮”真的就是代表你。

　　你对比感觉无比新奇。

　　仿佛你也成了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意思的是，你在接受王小妮差遣去充当跑腿的时候，还能够听见别人蛐蛐“王爱妮”这个名字，并且围绕“王爱妮”这个名字展开长篇大论的议论，集中讨论你们小屁孩军团怎么智取捣破大型私铸假钱币犯罪团伙的光荣事迹。

　　你听得出来这些议论内容里有些是你做过的，有些你是没做过的。

　　你为此感觉到新奇。

　　好奇他们口中所说的“王爱妮”这个名字是不是就是你。

　　于是每当你路过听见有人在谈，你就凑过去听，把别人吓得瓜子都掉了一地。

　　好在他们都是在传播你们的光荣事迹，只有夸大，没有扭曲摸黑成分，所以第一时间就会拉你加入，要你给他们将当天的经过。

　　你张口就来。

　　还手脚并用的还原当天的场景。

　　赢得他们连连鼓掌叫好。

　　你和他们聊得不亦乐乎。

　　人群散尽，你依然觉得意犹未尽，还要跑回家跟王小妮分享，一直聊到夜深。

　　王小妮都困到睡着了，你依然意犹未尽地在黑夜中瞪大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对着黑暗一遍又一遍地小声重复。

　　“王爱妮，王爱妮，王爱妮……”

　　感觉怎么都不疲倦。

　　此时的你连你自己都还没有察觉，你正在慢慢觉醒生而为人的基本人格意识。

　　你沉浸在基本人权命名权带来的各种附加情感体验之中。

　　连陪王小妮去府衙陪同县老爷小儿子小聪上私塾的事情都上心了不少，认字起来比谁都要快，还主要要求夫子教你怎么写“王爱妮”这三个字，自己反复练习，得到夫子一顿夸，还有小聪的当场耍赖。

　　你们三人嘻嘻哈哈，还学着江湖流行的结拜，找了个没人的后院，折了枝丫充当香烛，采了花朵树叶野果子作为贡品，有模有样排排跪地磕拜结拜起来，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结果你们刚各回各家，你们的父辈的仗已经分了输赢。

　　小聪的爸爸，也就是县老爷，早就和上级串通一气。

　　王二发起的联名举报书以及罪证等等，全部被打回到县老爷跟前。

　　送来的正是上级保护伞的爱妾，身上披着的就是小聪求王小妮缝补的千狐裘。

　　这些罪证被县老爷当场烧了个干净。

　　而后根据联名举报书上的姓名挨个进行逮捕，随手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们定罪。

　　作为发起人的王二更是在劫难逃，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府衙述职当中被当场逮捕，财产罚没，子女发卖。

　　就这样。

　　本来可以凭借给府衙立下大功而随王二加入庶民户籍的你失去了阶层跨越的机会，跟王小妮一起打包发卖，再次沦为奴隶。

　　粗大的绳索将你和王小妮分别捆绑再串成一串，像牵牲口一般牵到指定奴隶交易市场拍卖。

　　你本来就是奴隶，你对此习以为常。

　　可王小妮不是。

　　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庶民，从出生开始就享有人权。

　　她无法忍受家庭突然的变故，也无法忍受这些非人的待遇。

　　看见同批被发卖的小孩遭了打，她还会第一个冲上去抓住奴隶主老板的手腕去做抵抗。

　　被发卖到奴隶市场交易的第一天。

　　王小妮就和同样被发卖的同龄小孩小虎等人互通一气跟奴隶主老板讲人权讲平等讲律法。

　　奴隶主老板上前给你们缕清界限。

　　“你们都已经被发卖做奴隶了，连人都不是，充其量就是一件会说话会走路的商品，还跟我什么讲律法？讲什么人权？再叭叭叭我抽死你们！”

　　鞭子随即狠狠抽在了囚禁你们以展示发卖的笼子上以示警告。

　　王小妮被隔空抽打的鞭子吓得哆嗦，却更下定了要反抗的决心，夜晚就和小虎合谋偷了钥匙一起逃跑。

　　你视王小妮为主人。

　　王小妮的决定就是你必须执行的命令。

　　于是你配合王小妮吸引奴隶主老板的注意力，让她们有机会去偷钥匙。

　　你故意在囚笼里做出倒地抽搐的模样，吸引来奴隶主老板打开囚笼来看你。

　　王小妮和小虎等几个小孩就合伙去偷钥匙。

　　看到王小妮给你的手势暗示。

　　你立即装作突然好了的样子站起来。

　　“小屁孩装神弄鬼！再让我发现我揍死你！！”

　　奴隶主老板骂骂咧咧着离去。

　　一离开囚笼就应了隔壁摊位老板的邀请去喝酒去了。

　　推杯换盏几回合下来居然倒头就睡了！

　　连隔壁摊奴隶主老板也同样倒头就睡。

　　王小妮和小虎等几个小孩当即兴奋地相互击掌。

　　异口同声道。

　　“真是天助我也！”

　　王小妮赶紧麻溜地用钥匙去打开囚笼，而后一个一个地呼唤小孩子们逃出囚笼。

　　小虎第一个出去的，在前面负责开路和探路。

　　王小妮负责垫后指挥大家一起逃跑。

　　她们两个互相配合着，把所有配合逃跑的小孩都呼唤出去了。

　　最后还剩下一些神情呆滞麻木的奴隶。

　　他们在奴隶市场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走，还跟王小妮对抗起来。

　　“这里没有人权，不讲律法，留下来只会被无端折磨死，你们就让我们一起逃跑吧。逃跑至少还有出路。”

　　王小妮压低着声音苦口婆心地劝。

　　他们非但不听还突然啊啊啊啊大叫起来。

　　直接把醉酒的奴隶主老板惊醒了。

　　包括隔壁摊奴隶主老板。

　　“你们哪里跑？”

　　他们异口同声，冲上来一手一个，跟抓小鸡似的，一抓一个准，将刚跑出囚笼的小孩甩了回来。

　　抡起鞭子便无差别地抽打。

　　这些小孩子细皮嫩肉的。

　　才一鞭子就疼得哇哇大哭，抱头蹲防。

　　奴隶主老板又跟抓小鸡似的，一手一个，全部抛回了囚笼，包括负责开路的小虎。

　　囚笼里顿时哭声一片。

　　奴隶主老板高高站在囚笼口，审问道。

　　“是谁带头逃跑的？快说！”

　　一鞭子又狠狠砸落在囚笼栅栏上。

　　吓得小孩子们尿了裤子，哭声一片，连话都说不出来。

　　奴隶主老板见没有人应。

　　随手抓来一个小孩甩在地上，手起鞭落，狠狠抽上三鞭。

　　“啊哇呜呜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阿娘，阿娘，爹爹，爹爹，呜呜呜，爹，娘，呜呜呜，不要打不要打我，呜呜呜。”

　　小孩在奴隶主老板的鞭子下一边爬一边哭嚎。

　　“住手！你怎么可以打人？”

　　王小妮冲上囚笼栅栏伸张正义。

　　话音刚落就隔笼挨了奴隶主老板狠狠一鞭子。

　　啊啊惨痛着后退。

　　你下意识从后背扶住王小妮。

　　手上清晰感觉到王小妮剧烈颤抖的身体，眼睛清楚看见王小妮泪流满面的脸庞。

　　你正想说点什么。

　　奴隶主老板再次朝王小妮宣明立场警告。

　　“我再跟你们说一遍！

　　你们已经被发卖成奴隶了！

　　就是件会说话会走路的商品！

　　根本就不是人！

　　你们就不要再妄想还能想过去那样像个人一样活着！

　　到了奴隶市场做了奴隶！

　　你们就是商品！

　　你们就是猪，就是羊，就是狗，就是畜生！

　　你们可以是任何可以买卖的东西，就唯独不是人！

　　猪、羊、狗、畜生是没有人权的，没有律法的，你们是我手里的猪、羊、狗、畜生！

　　我想打你们打你们，想卖你们卖你们，甚至想杀你们就杀你们，明白吗？

　　你们要是再敢给我搞小动作，我宰了你们！

　　听明白没有？”

　　“你，你不讲道理！”

　　王小妮哆嗦着大喊。

　　奴隶主老板直接伸手进来抓王小妮。

　　“妮！”

　　你大喊一声，伸手去抓去反抗，却被奴隶主老板一掌推开。

　　眼看着王小妮被奴隶主老板拖出囚笼去进行鞭笞惩罚，你急火攻心，扑上去狠狠咬了奴隶主老板的手腕。

　　“啊！你这个畜生！”

　　奴隶主老板一声咒骂，抡起鞭子狠狠抽向了你。

　　你条件反射地原地侧倒抱头蜷缩。

　　“住手！

　　你凭什么打他？

　　我不准你打他！”

　　王小妮冲上去抱住奴隶主老板的胳膊。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畜生！”

　　奴隶主老板咒骂一声，一巴掌把王小妮扇飞到囚笼栅栏上。

　　听见砰一声撞击。

　　你浑身爆发力气，原地冲撞向奴隶主老板的大腿，把奴隶主老板撞个措手不及，踉跄倒在摊位货柜上，把手肘都撞伤了，顿时怒火攻心，往地上狠狠抽了一鞭子以后，破口大骂。

　　“我今天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你们就都搞不清楚你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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