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魔尊传音现

　　“赢了？！”

　　“盟主……败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血腥弥漫的葬魂裂谷。无论是魔化后仅存本能杀戮的士卒，还是被剑阵庇护、劫后余生的商盟残兵，所有还能活动的生灵，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望着那道冒着黑烟、如同破败麻袋般坠向裂谷深处的身影。

　　魔化士卒眼中跳动的猩红鬼火，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摇曳，最终噗地一声，彻底熄灭。缠绕他们的黑雾失去了源头，如同无根浮萍，迅速变得稀薄、溃散。这些士卒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眼神瞬间空洞，动作僵硬地停在原地，然后成片成片地软倒下去，生死不知。方才还如同炼狱般喧嚣的战场，只剩下伤者压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笼罩峡谷的恐怖伪婴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噗！”林逸拄着破界刃单膝跪地，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喷在身前布满剑痕的岩石上，溅开刺目的红梅。强行引动万剑大阵，凝聚那破界一斩，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灵力与精神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剧痛钻心。破界刃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李黑水更是凄惨。他半个身子还嵌在爆裂的岩石坑里，双臂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隐约可见，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和浓重的血腥味。额头的荒古黑纹光芒明灭不定，疯狂地吞噬着空气中逸散的魔气修复己身，但速度远赶不上伤势的恶化。

　　苏瑶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动天算盘核心算珠发动致命一击，对她神识的负担极大。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死死追随着父亲坠落的方向，贝齿深深陷入下唇，一丝殷红顺着唇角滑落。那身影坠入裂谷深处翻滚的烟尘，生死不明，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悲恸、愤怒、如释重负、还有深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

　　“咳…咳咳…他娘的…这老怪物…骨头真够硬的…”李黑水挣扎着想把自己从石头里拔出来，刚一动，剧痛就让他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地嘟囔，“差点把老子…拍成肉饼…这手劲…比俺娘拧耳朵…疼多了…”这不合时宜的黑色幽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却奇异地冲淡了一丝战场残留的惨烈死寂。

　　林逸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内腑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抬头看向苏瑶，正欲开口。

　　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毒与嘲弄的精神意念，如同最污秽的毒蛇，毫无征兆地、极其蛮横地同时钻入林逸、苏瑶、李黑水三人的识海深处！这意念并非声音，却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

　　“桀桀桀……游戏才刚开始呢，小虫子们。”

　　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更蕴含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仅仅是感知到这意念，就让人头皮发麻，神魂欲裂！

　　苏瑶娇躯猛地一颤，如遭雷击！那魔念在她识海中竟凝聚成一个模糊却充满恶意的女子轮廓，与她记忆深处母亲温婉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却扭曲痛苦到了极点！同时，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恶毒、如同毒针般直刺灵魂的低语，在她耳边幽幽响起，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苏瑶……吾可爱的棋子……你以为你的背叛很英勇？啧啧啧……看看魔渊深处吧，你母亲的魂魄日夜哀嚎，每一声呼唤，都在诅咒你这个……背弃家族、害她永世沉沦的……好女儿！她的痛苦，皆因你今日之举！”

　　“母亲……不！”苏瑶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识海中那扭曲痛苦的母亲幻影，与魔尊低语交织，如同最锋利的毒刃，狠狠剜进她灵魂最脆弱之处！眼前瞬间发黑，天旋地转，娇躯剧烈一晃，如同狂风中的弱柳，直直向后倒去！一口心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出！

　　“苏瑶！”林逸大惊失色，强忍剧痛扑过去，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冰凉，苏瑶的身体在他臂弯中不受控制地颤抖，如同惊惧的小兽，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茫然。

　　“苏姑娘！”李黑水也挣扎着低吼，试图起身。

　　那魔尊的意念并未停止，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继续在三人的识海中回荡，这一次，是对所有人：“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喘息吧，小虫子们。东澜洲的风云……才刚刚搅动。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桀桀桀……”

　　令人牙酸的诡笑余音，如同附骨之疽，在三人被魔音冲击得动荡不安的识海中盘旋、消散。

　　裂谷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残余的士卒们茫然地看着三位首领的异状，不安如同瘟疫般蔓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中，似乎又多了一丝若有若无、来自深渊的……硫磺气息。

　　苏瑶靠在林逸怀中，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眼神却一点点从涣散中凝聚起来。她抬起沾着血迹和灰尘的手，狠狠抹去嘴角的血渍，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也让混乱的神智为之一清。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硫磺味的冰冷空气刺痛肺腑，却也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残留的魔音幻影。她挣扎着站稳，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脊背却挺得笔直，目光扫过下方惊惶不安的残兵和满地狼藉的战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攻心之计……乱不了我的道心！清理战场，收敛战死者！此地，葬剑裂谷，从今日起，便是我天途盟——立旗之地！”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峡谷中，如同在绝望的废墟上，插下了一面染血的战旗。

　　林逸和李黑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燃烧的战意。魔尊的低语如同阴云笼罩，但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裂谷深处，商盟主坠落之地，翻滚的烟尘仍未完全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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