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盟誓祭天地

　　雷云宗飞舟如秃鹫般掠过裂谷，冰冷的金属外壳反射着夕阳的血光。

　　林逸指腹摩挲着幽冥阁战书上滴血的骷髅印记，墨迹未干的“千名凡人性命”在昏暗光线下渗出黑气。

　　“要救人，更要诛心。”苏瑶的声音淬着冰，指尖划过兽皮地图上西荒洲那片刺目血污，“幽冥阁赌的是我们不敢接——那就把赌桌掀了！”

　　裂谷深处，三碗盛满清泉的粗陶碗静静置于残剑垒成的祭坛。

　　雷云宗的飞舟拖着沉闷的嗡鸣，如同巡视腐肉的秃鹫，在葬剑裂谷狭窄的天际线上缓慢滑过。那烙印着狂雷闪电的乌云标记，在渐沉的暮色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几道强横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探针，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恶意，反复扫过下方初具雏形的剑堡，在裸露的剑锋与李黑水夯实的演武场上流连不去。

　　“狗日的雷云杂毛！”李黑水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土黄色的罡气在虬结的肌肉下隐隐鼓荡，抬头怒视那逐渐远去的阴影，“飞得高了不起？有种下来跟你李爷爷练练！看老子不把你那破船锤成铁饼！”他蒲扇般的大手捏得咯咯作响，仿佛那飞舟的龙骨就在他掌心。

　　林逸没有抬头。他指腹反复摩挲着手中那张质地坚韧的战书，指尖感受着那用浓墨书写的、带着阴戾气息的“千名凡人性命”六个大字残留的黏腻感。那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出肉眼难辨的黑气，带着亡魂的怨憎与幽冥阁特有的阴毒。时空之瞳幽蓝的视野里，那黑气扭曲如虫，试图钻入他的皮肤，却在触及他体内流转的锐金剑气时发出无声的尖叫，溃散湮灭。

　　“赌凡人命……”林逸的声音低沉，如同裂谷深处呜咽的风，“幽冥阁是在赌我们不敢接，不敢眼睁睁看着那千条性命因我们而死。”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出鞘的破界刃，投向兽皮地图上那片被朱砂染得刺目的西荒魔土，“接了，便是踏入他们预设的陷阱；不接，天途盟立足未稳，人心立散，更坐实了怯懦之名。”

　　“那就掀了他们的赌桌！”苏瑶的声音斩钉截铁，像淬火的冰凌骤然折断。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一股狠劲，猛地戳在兽皮地图上“幽冥阁·鬼墟黑市”那个滴血的骷髅标记上，指甲几乎要嵌进兽皮里。“他们赌凡人的命，我们就赌整个幽冥阁的根基！赌注，从来不是他们说了算！”她的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火焰深处，除了对幽冥阁的刻骨仇恨，更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对父亲——那个与魔影纠缠不清的商盟主——的痛心与决绝。

　　她转身，走向秘库深处。片刻后，她捧着三只粗粝古朴的陶碗走出，碗中盛满了从引泉阵盘下新涌出的清冽泉水，水波在秘库门口透入的微光下荡漾着纯净的微光。

　　裂谷深处，一座由残剑断刃堆叠而成的简易祭坛已在林逸的操控下拔地而起。剑尖朝外，寒光森然，祭坛顶部相对平整，三只粗陶碗被稳稳地置于其上。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西边的嶙峋山脊，裂谷瞬间被浓重的暮色吞没。唯有剑堡聚灵阵眼处镶嵌的灵石，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如同黑暗中沉睡巨兽的呼吸。风从谷底盘旋而上，带着金属的冰冷与岩石的粗粝，掠过剑堡林立的尖锋，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万千残剑不甘的叹息。

　　三人立于祭坛前，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挺拔。

　　“娘的，搞这么正经，俺还有点不习惯。”李黑水搓了搓大手，率先打破了沉寂，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不过俺老李认准了！跟着林哥苏小姐，刀山火海也趟得！”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从黑市头目手里夺来的淬毒骨刀，毫不犹豫地在粗壮的手腕上一划！

　　嗤！

　　一道深长的血口裂开，暗红色的、带着澎湃气血之力的鲜血，如同小股喷泉，带着蛮荒古兽般的灼热气息，哗啦啦注入身前那只粗陶碗中。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与裂谷的阴冷气息形成鲜明对比。那血，沉甸甸的，在清澈的泉水中迅速下沉、扩散，将半碗水染成一片深沉的暗红。

　　林逸沉默着，破界刃灰暗的剑锋在手腕上轻轻一贴。没有刺耳的切割声，仿佛剑锋只是掠过水面。一道极细的血线瞬间浮现，随即，殷红的血珠如同断线的红玛瑙，一滴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割裂空间的锋锐感，精准地坠入碗心。他的血，不像李黑水那般汹涌澎湃，却带着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落入碗中，竟使碗中的水微微震荡，发出细微的嗡鸣。

　　苏瑶伸出左手。她的手腕纤细白皙，在昏暗中如同温玉。她拔下发髻间一支看似普通的银簪，簪头极其锋利，在腕间轻轻一刺。一滴，两滴……她的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金色光泽！这金色的血滴落入碗中清泉，竟不立刻扩散，而是如同融化的金珠，悬浮其中，散发着柔和而尊贵的光晕，将另外两人的血气都隐隐映亮！她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这血脉觉醒的异象，清晰地昭示着她与商盟主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羁绊。

　　“此身此血，盟誓天地！”李黑水声如炸雷，端起自己面前那碗暗红色的血水。

　　“此心此志，纵死不悔！”林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端起那碗嗡鸣震颤的血泉。

　　“此道此途，虽孤必往！”苏瑶的声音清越，带着穿透一切迷雾的决绝，端起了那碗悬浮着金血的水。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更多言语。裂谷的风骤然变得急促，卷起地上的碎石沙尘，发出尖锐的呼啸。下一刻，他们同时仰头，将碗中混合着三人精血与裂谷灵泉的液体，一饮而尽！

　　血水入喉，腥甜、灼热、锋锐、温润……种种截然不同的滋味在体内炸开，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化作一股滚烫的洪流，直冲四肢百骸！

　　嗡——！

　　就在三人饮尽血泉的刹那，那座由残剑垒成的祭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仿佛沉睡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一道纯粹由光芒构成、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冲破裂谷上方浓重的黑暗，直射苍穹！光柱之中，无数细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古老符文如同游鱼般流转、生灭，散发出浩瀚、苍茫、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无上威严！

　　整个葬剑裂谷被映照得亮如白昼！亿万柄残剑在金光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剑身嗡鸣，锈迹剥落，断裂处仿佛有光芒在试图弥合！聚灵阵的运转瞬间加速了十倍不止，裂谷深处的地脉灵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疯狂地朝着剑堡汇聚，形成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灵雾旋涡！

　　林逸的时空之瞳在这一刻自主运转到了极致！幽蓝的视野被刺目的金光充斥，但在那金光的最核心，他看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景象：三道粗壮的气运光柱，从三人头顶冲天而起，在裂谷上空万丈高空处激烈地碰撞、缠绕、最终水乳交融般汇入那道擎天金柱之中！

　　属于李黑水的，是土黄色的、厚重如山岳、带着蛮荒不屈意志的粗壮光柱，如同大地脊梁。

　　属于林逸自己的，是青灰色的、锋锐无匹、仿佛能洞穿时空界限的笔直光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而最耀眼、最奇异的，是苏瑶头顶那道！它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如同金色算珠般流转不休的璀璨光带，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大算网！这张算网的核心，赫然与那擎天的金色光柱紧密相连，每一次算珠的碰撞流转，都似乎在推演着无穷的变数，散发着主宰乾坤、算尽生机的磅礴神韵！商道神格雏形，在这天地盟誓的伟力下，显露峥嵘！

　　轰隆隆！

　　金光柱接天连地，仿佛触动了某种亘古的法则。裂谷两侧的峭壁上，那些在阴冷岩缝中艰难求生的、早已枯萎的苔藓、地衣、甚至几株瘦弱的荆棘，在金光沐浴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抽枝、发芽、绽放出星星点点、颜色各异的花朵！转瞬间，荒凉的裂谷峭壁竟被一片片短暂而绚烂的花海覆盖！馥郁的、混杂着草木清香的奇异芬芳，瞬间压过了血腥与金属的锈蚀气息！

　　然而，这生机勃发的盛景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呼吸！

　　那璀璨的花瓣，刚刚绽放至最饱满的瞬间，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生命力，迅速枯萎、凋零、化作飞灰！花海在金光中盛开，又在金光中寂灭！生与死的轮回，在刹那间演绎得淋漓尽致！只留下峭壁上大片大片迅速黯淡、重新变得荒芜死寂的痕迹，仿佛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

　　金光柱缓缓收敛，最终消失于无形。裂谷重新陷入黑暗，只有剑堡的灵石微光和聚灵阵引动的灵雾漩涡，证明着刚才那撼动天地的异象并非虚幻。

　　“呼……他奶奶的！”李黑水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震落的灰尘，看着地上摔碎的陶碗碎片，又看看峭壁上那转瞬即逝的花海残留的痕迹，咧了咧嘴，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粗豪，“又是开花又是谢的，比俺老家过年杀猪放炮仗还热闹！这酒……呃，这血酒，劲儿够大！”他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那混合的腥甜滋味，“就是可惜了这碗，摔了听个响儿也好！”

　　苏瑶的脸色有些苍白，方才血脉与商道神格雏形被引动的冲击远超想象。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那里只留下一个极淡的银簪刺痕，但体内那股与祭坛金光、与林逸李黑水血脉隐隐相连的感觉，却无比真实。她深吸一口带着浓郁灵雾和残余花香的空气，疲惫的眼底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盟誓已成，天地为证。天途盟，自此立于玄天九洲！”

　　林逸闭着眼，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与这片裂谷、这座剑堡、甚至与脚下大地更深层次的联系。时空之瞳的幽蓝视野里，世界的线条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对空间波动的感知也越发敏锐。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准备开口商议如何应对幽冥阁生死斗的瞬间——

　　嗡！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扭曲、破碎！

　　时空之瞳的幽蓝视野被强行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清晰、却又带着虚幻隔膜感的画面，如同超高清的噩梦，蛮横地塞入他的脑海！

　　哐当！哐当！熟悉的、带着钢铁节奏感的列车运行声。拥挤的车厢，混杂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食物气息的空气。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上班族面孔在眼前晃动。林逸的“意识”仿佛附着在一个低头刷着手机的年轻男人身上。

　　突然！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车厢如同被巨人攥在手里狠狠摇晃！刺耳的金属扭曲撕裂声、玻璃爆碎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所有日常！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应急灯惨绿的光芒亮起，映照出无数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啊——塌了！地铁塌了！”

　　“救命！我的腿！我的腿被压住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

　　混乱！绝望！如同炼狱！

　　紧接着，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噗嗤！噗嗤！噗嗤！如同巨大的、湿漉漉的肉块在泥泞中拖行的黏腻声响，伴随着骨骼被轻易碾碎的可怕脆响！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深海淤泥与内脏腐败的腥臭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坍塌的空间！

　　林逸的“视线”猛地被一股巨力拉扯向上，穿透了扭曲的车厢顶棚！他看到——

　　塌陷的隧道深处，数条水缸般粗细、覆盖着滑腻墨绿色鳞片、边缘生长着无数吸盘和锋利骨刺的恐怖触手，正如同来自地狱的巨型章鱼腕足，从破裂的岩层和扭曲的轨道中狂乱地挥舞、穿刺出来！其中一条触手正卷着一个尖叫挣扎的女人，轻易地将她拖向黑暗深处！另一条则如同攻城锤，狠狠砸在一根支撑柱上，激起漫天碎石！

　　视线猛地拉高！冲出地面！熟悉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然而，在远处黄浦江畔，那座作为城市骄傲象征的东方明珠塔顶——

　　一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正蹲踞其上！三颗狰狞的头颅在塔尖的旋转餐厅上方缓缓转动，如同秃鹫俯瞰着下方的盛宴！六只猩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熔岩球，在夜色中射出残忍而贪婪的光芒！它覆盖着如同黑曜石般的羽毛，边缘却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纹路，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硫磺味的黑烟！它猛地仰起三颗头颅，朝着被地铁塌陷和触手魔怪搅乱的都市夜空，发出无声却震荡灵魂的尖啸！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林逸的血液！那不是玄天界的妖兽！那气息，那形态，带着一种地球科技文明被异界力量强行扭曲、污染后的、令人作呕的陌生与恐怖！

　　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逸猛地睁开眼，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脸色煞白如纸，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他急促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如擂鼓，仿佛刚从万丈深渊的边缘被拉回。那双幽蓝的时空之瞳深处，残留着地铁塌陷的烟尘、触手上滑腻鳞片反射的惨绿灯光、以及那三头魔禽猩红眼眸的倒影！

　　“林逸！”苏瑶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一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入手处一片冰凉，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抖。她从未见过林逸如此失态。

　　“怎么了林哥？”李黑水也收起大大咧咧的表情，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昏暗的裂谷，巨大的骨刀已横在胸前，“有埋伏？”他以为是幽冥阁或雷云宗的偷袭。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悸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不是埋伏……是地球！沪市……出事了！”他将那地狱般的幻象快速而清晰地描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记忆中。

　　“地铁塌陷……触手怪物……三头魔禽蹲在明珠塔顶？”李黑水听得目瞪口呆，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乖乖！这他娘比玄天界的魔物长得还磕碜？林哥你老家那边……这么刺激了？”

　　苏瑶的脸色在林逸的描述中变得越来越凝重。她没有质疑幻象的真实性，时空之瞳的预警能力早已得到验证。她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一滴淡金色的血珠沁出。她不顾指尖的刺痛，迅速在空中虚划！指尖的鲜血混合着凝聚的灵气，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个繁复无比、如同金色算珠般流转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疯狂地碰撞、组合、推演，形成一片微缩的金色算阵！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发苍白，眼神却专注得可怕。指尖的金色血液如同燃烧般迅速消耗，维持着算阵的运转。

　　推演！以林逸描述的幻象碎片为锚点，以自身商道神格雏形为引，强行窥探那跨越时空界限的灾难脉络！

　　金色算阵疯狂旋转，光芒明灭不定。苏瑶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的金色血液消耗速度骤然加快！突然——

　　噗！

　　她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点点殷红溅落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上，如同雪地红梅，触目惊心！那维持着的金色算阵剧烈闪烁了一下，轰然溃散！

　　“苏小姐！”李黑水惊呼。

　　“瑶儿！”林逸心头一紧，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瑶靠在林逸臂弯里，急促地喘息着，脸色白得透明。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指尖仍在渗血的食指，又望向林逸那双残留着惊悸的幽蓝眼眸，声音虚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

　　“此象……应在百日之内！魔气侵染，空间通道不稳……那些东西，要来了！”她染血的指尖，死死指向裂谷上方那片被雷云宗飞舟搅动过的、尚未完全平复的黑暗夜空。
　　http://www.abcsee.cc/47815/29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bcsee.cc。ABC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abcse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