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申猴逐浪

　　橡皮艇在漆黑的海面上剧烈颠簸，像一片被狂风抛掷的叶子。冰冷的海水不断泼溅上来，浸透了林深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却也刺激着他保持清醒。身后，“海平线”号货轮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死神的眼睛，在海面上来回扫射，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林深伏低身体，尽量减少暴露，双手死死抓住船桨，凭借在部队服役时积累的航海知识，奋力朝着与海岸线平行的方向划去。他不能直接靠岸，那里目标太明显，陈队一定安排了人手拦截。他必须利用黑夜和复杂的水域周旋。

　　货轮的速度远快于橡皮艇，距离在不断拉近。子弹不时呼啸着从头顶掠过，或打在周围的水面上，激起一道道水柱。林深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紧紧贴在身后。

　　就在探照灯光柱即将锁定橡皮艇的瞬间，前方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密集的、如同森林般的阴影是养殖渔排。巨大的网箱和浮球连绵不绝，如同海上的迷宫。

　　天无绝人之路！林深心中一动，立刻调整方向，操控着橡皮艇，一头扎进了渔排的阴影之中。他灵活地在网箱和浮球之间穿梭，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着追踪。

　　货轮庞大的身躯无法进入这片区域，被迫减速，在外面逡巡。探照灯的光柱在渔排外围徒劳地扫射，但无法穿透密集的障碍物。船上传来陈队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但很快被海风和浪涛声淹没。

　　林深暂时安全了。他将橡皮艇系在一个不起眼的浮球后面，瘫坐在艇底，大口喘着气。肾上腺素退去后，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检查了一下怀里的东西，“辰钥”令牌和那块意外得到的“归墟之钥”碎片都还在，用防水袋包裹着，没有丢失。

　　沈瑶怎么样了？她成功逃脱了吗？还是落入了陈队手中？想到剧院里那通电话和沈瑶虚弱的声音，林深的心又揪紧了。陈队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任何知情者。

　　他必须尽快找到沈瑶，并阻止陈队的最终仪式。“申猴”之跃，按照地支顺序，对应的时间应该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但陈队提到“星象窗口”，显然具体时间与天体运行有关，可能就在接下来的某个特定时刻。

　　他现在孤立无援，身处茫茫大海，唯一的线索就是陈队提到的“归墟”和手中这块神秘的青铜碎片。这块“归墟之钥”碎片，显然是指引“归墟”位置的关键之一。它上面的漩涡符号，与图表室里那张古老海图上的标记一致。

　　他拿出碎片，就着朦胧的月光仔细端详。除了中心的漩涡纹，碎片边缘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类似刻度的划痕，以及几个模糊的、像是古文字的符号。这些符号，他在密码本和母亲的手札中似乎见过类似的，但一时无法解读。

　　需要沈瑶！她精通古文和符号学，或许能破译这些信息！而且，她作为法医，对陈队的作案手法和可能选择的仪式地点，或许有更专业的判断。

　　他不能在这里干等。必须主动出击。

　　林深仔细观察四周。渔排远处，有点点灯火，似乎是一个小渔村。他决定冒险靠过去，看看能否找到帮助，或者获取一些信息。

　　他解开缆绳，悄无声息地划着橡皮艇，朝着渔村的灯火方向驶去。靠近后，他发现那是一个很小的、依着简陋码头搭建的村落，停泊着几艘破旧的渔船。夜深人静，只有几间木屋里还亮着灯。

　　他将橡皮艇藏在礁石后面，悄悄摸上码头。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柴火味。他走到一间还亮着灯的木屋窗外，小心地向内窥视。

　　屋里，一个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老渔民正在修补渔网，收音机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地方戏曲。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渔民。

　　林深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老渔民警惕地打开门，看到浑身湿透、面容憔悴的林深，吓了一跳。“你系边个？（你是谁？）”他用浓重的方言问道。

　　林深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老伯，我是遇险的游客，船翻了，漂流到这里。想讨碗热水，顺便打听点事。”他拿出几张湿漉漉的钞票。

　　老渔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钞票，侧身让他进了屋。屋里很简陋，但很温暖。老渔民给他倒了碗热水，又找了件干爽的旧衣服让他换上。

　　“后生仔，咁夜仲响海面，好危险噶。”老渔民嘟囔着，继续补网。

　　林深喝了几口热水，身体暖和了一些。他趁机问道：“老伯，您在这片海上打渔多年，有没有听说过‘归墟’这个地方？或者，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船只在附近活动？特别是一艘叫‘海平线’的旧货轮。”

　　老渔民补网的手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看了林深一眼，闪过一丝异样。“归墟？老辈人讲古先提嘅嘢，话系海底嘅无底洞，边度有咁嘅地方。奇怪嘅船。”他沉吟了一下，“前两日，系好似有艘大铁船，唔系打渔嘅，响东边那片无人的岛礁附近徘徊，神神秘秘嘅，仲有快艇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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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边岛礁，林深心中一动。那片海域暗礁密布，航道复杂，正是隐藏行踪的好地方。而且，岛礁往往与古老传说相关联。

　　“具体是哪个岛礁？您还记得吗？”林深急切地问。

　　老渔民摇了摇头：“太远啦，看不清。不过，听收音机讲，明日后日，有天狗食日（日食），哩个时辰，海上嘅老人家都话唔太平，有咩古老嘅嘢会出嚟喔。”

　　天狗食日，日食！林深如遭雷击，陈队说的“星象窗口”，难道就是指日食发生的时刻？“申猴”之跃，要在日食之时进行？这简直是疯狂，日食在古人看来，正是天地时序紊乱的极致象征。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狗吠声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渔民脸色一变，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紧张地对林深说：“快走！有陌生人嚟村里打听生面口，可能系揾你噶。”

　　林深心中一惊，陈队的人动作这么快？他来不及道谢，立刻从后窗翻出，潜入黑暗之中。他听到前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盘问声。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老渔民的信息至关重要。日食就在明后两天，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找到沈瑶，然后赶往东边的岛礁区域。

　　他回到藏橡皮艇的地方，却发现橡皮艇不见了。只在礁石上留下几道新鲜的摩擦痕迹。

　　被人发现了。是村民，还是陈队的人？

　　林深的心沉到谷底。现在他连唯一的交通工具都没了。难道要游过去吗？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鸟鸣的口哨声。他警惕地望过去，只见码头阴影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向他招手，是沈瑶！

　　她还活着，而且找到了这里！

　　林深又惊又喜，立刻潜行过去。沈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明亮，她拉着他躲到一堆渔网后面，低声道：“我偷了一艘小渔船！快走！”

　　原来，沈瑶在剧院逃脱后，根据林深留下的暗号和之前的约定，也推断出港口方向，并设法搞到了一艘渔民闲置的小渔船，一路搜寻过来，恰好遇到了被追捕的林深。

　　两人来不及多说，迅速跑到码头另一侧，那里系着一艘只有几米长、带有一台老旧舷外机的小木船。他们跳上船，沈瑶熟练地拉动引擎绳，马达发出突突的响声，小船驶离了码头，融入夜色中的大海。

　　“你怎么找到我的？”林深一边帮她观察后方有无追兵，一边问。

　　“我猜你会往渔村方向逃，这里最近。”沈瑶简短地回答，目光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我偷听到陈队的一些通话碎片，他们提到了‘东经XXX度，北纬XXX度’的一个坐标，还有‘日食之时’，我记下来了。”

　　她报出了一组经纬度数字，这正是老渔民提到的东边岛礁的大致方位，信息对上了。

　　林深也将老渔民关于日食和岛礁的信息告诉了沈瑶。两人的线索拼凑在一起，目标变得清晰起来，陈队将在日食发生时，在特定的岛礁坐标处，进行“申猴”之跃的最终仪式，开启“归墟”之门。

　　“我们必须赶在日食前找到那个地方！”林深看着东方海平线上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充满了紧迫感。

　　小渔船在黎明前的海面上破浪前行，朝着未知的东方驶去。晨光熹微，照亮了前方浩瀚无垠、却暗藏杀机的大海。日食的阴影正在天际积聚，最终的决战，即将在光与暗交错的神秘时刻上演。而“归墟”的秘密，和纠缠了二十年的恩怨，都将在那里，迎来最终的解答，或是彻底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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