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纸间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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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后半夜,是一种褪尽了喧嚣后的疲惫寂静。路灯将橙黄的光晕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偶尔有晚归的车辆疾驰而过,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短暂而尖锐。林深没有回书店,那里太显眼,也不够安全。他驱车来到城市另一端,一个由旧工厂改造的、鱼龙混杂的艺术区。这里充斥着通宵工作的设计师、醉醺醺的艺术家和无所事事的边缘人,足够的混乱意味着足够的掩护。他有一间几乎从不使用的狭小工作室,藏在某栋破旧厂房的顶层,是他多年前以备不时之需准备的避难所。

  工作室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里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颜料溶剂的味道。他反锁了门,用柜子抵住,拉上厚重的窗帘,这才拧亮工作台上那盏光线昏黄的旧台灯。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不是因为刚才在观星台的惊险,而是因为怀中那个来自废墟的、沉甸甸的档案袋。沈瑶最后那句警告言犹在耳:“你得到的线索,未必是帮你,也可能是害你。” 还有那辆神秘出现又消失的车,以及黑暗中可能存在的眼睛。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无形之手拨弄的棋子,每一步都走在别人预设的轨道上。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凝聚起所有的勇气,才小心地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放在灯下。纸袋因年代久远而变得脆弱,边缘有些磨损,但封口处用一种特殊的、类似火漆的红色蜡封着,蜡印的图案林深瞳孔一缩,那是一个简化了的、与生肖铜牌风格极其相似的抽象符号,像盘绕的云气,又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母亲用的蜡封?他小心地用刀片沿着边缘轻轻划开,尽量不破坏那个印记。打开袋口,一股更陈旧的纸张和淡淡霉味散发出来。里面东西不多:一叠用细绳捆扎的黑白老照片;几页纸质发黄、字迹娟秀的手写笔记;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更厚实的图纸。

  他首先拿起那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边角卷曲。前面几张是风景照,是西山观测站当年崭新时的模样,白色的圆顶在阳光下颇为壮观。接着是几个人的合影,穿着几十年前款式的衣服,站在观测站的望远镜前,笑容灿烂。林深的目光迅速锁定其中一张:一个年轻、充满书卷气的女子,穿着素雅的连衣裙,笑容温婉,正是他的母亲林婉。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瘦削、神情有些腼腆的年轻男子。母亲的手轻轻搭在男子的臂弯,显得颇为亲近。这就是那个可能姓“谭”的助手吗?

  林深仔细看着那个年轻男子的脸,试图与记忆中任何模糊的印象重叠,但一无所获。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如此普通,甚至有些怯懦,与想象中那个精密、冷酷的“司辰”形象相去甚远。

  他继续翻看照片。后面几张似乎是工作照,拍的是某些出土的青铜器碎片,花纹古朴,与林深手中的青铜碎片风格接近。还有一张,是母亲在台灯下伏案工作的侧影,神情专注,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的正是那本密码本,旁边还放着几块类似的青铜碎片。

  最关键的一张照片出现在最后。那是一张有些模糊的抓拍,背景似乎是一个昏暗的仓库或者工作室内部。照片中央,母亲林婉正与一个背对镜头的、穿着深色风衣的高大男子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母亲的表情激动而愤怒,手中紧紧抓着一本,不是密码本,而是一本红色封皮的、类似工作证或笔记本的东西。那个风衣男子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无法辨认。

  这张照片透露出的紧张氛围,与前面合影的融洽截然不同。这个风衣男子是谁?他们在争论什么?那本红色笔记本又是什么?

  林深放下照片,心情更加沉重。母亲的过去,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她不仅是在做学术研究,似乎还卷入了一场激烈的、不为人知的争夺。

  他展开那几页手写笔记。是母亲的笔迹,清秀而有力。笔记的内容更加令人心惊。这并非研究记录,而更像是一份加密的、或者说是用隐语写下的日记和警示:

  “×月×日。‘影’已察觉我的方向。谭近日行为诡异,常深夜外出,问及则含糊其辞。他看那些碎片的眼神,不对劲。”

  “×月×日。仪式之说恐非空穴来风。‘司辰’非一人,或为一‘职司’,代代相传?其目的为何?守护?还是篡夺?”

  “×月×日。终于拼合出关键。‘钥匙’指向‘辰位’,‘心宿’之光启门扉。但‘门’后为何?不敢想。必须留下后手,若我遭遇不测。”

  “×月×日。红色笔记本的内容太过骇人!竟牵扯到......必须毁掉!但或许也是证据?两难。交给周老?不,不能连累他。或许只有‘他’能。”

  笔记在此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迹甚至有些潦草,显示出书写者当时的慌乱和紧迫。林深反复看着这些片段:“影”是什么组织或人?“司辰”可能是一个传承的职位?母亲提到了“钥匙”和“辰位”,这与地支生肖有关(辰对应龙)。“心宿”是星宿名,似乎指向某个具体的时间或地点。最让林深在意的是“红色笔记本”和“他”。笔记本里记录了骇人的内容,而“他”,是指那个谭姓助手,还是照片中的风衣男子?母亲在最后关头,想到的“他”是谁?

  这些笔记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提供了惊人的信息,却更加迷雾重重。母亲似乎在追踪一个古老而危险的传统,并且意识到了迫近的威胁。她的死,绝非意外。

  最后,林深展开了那张折叠的厚图纸。这是一张手工绘制的、极其精细的机械结构图,画的似乎是一种复杂的水力或重力驱动的齿轮联动装置,由许多大小不一的齿轮、杠杆和轴构成,结构精妙绝伦,远超一般钟表。图纸的角落,用极小的字标注着:“‘漏刻’改三,依‘星晷’校准,误差±一刻。‘门’启时长,三息。”

  漏刻是古代计时器,星晷是观测星象定时的仪器。这张图,描述的是一种依靠古老方式计时、精准度要求极高的机械机关!结合“子鼠”案中的钟楼机关,林深几乎可以肯定,这图纸与“司辰”的作案手法直接相关!甚至可能就是其机关的设计蓝图!“门”指的是什么?开启三息(一呼一吸为一息,时间极短)又是什么意思?

  母亲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图纸?是她研究所得,还是从别处得来?这图纸和“司辰”的关联,让母亲的立场变得更加微妙。

  他将照片、笔记和图纸并排放在桌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些来自二十年前的遗物,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掩盖的、充满阴谋与危险的往事。它们既是线索,也是沉重的负担,指明了方向,却也预示着前路的凶险。

  “司辰非一人”,“仪式”,“钥匙”,“辰位”,“红色笔记本”,“机械图纸”这些概念在他脑中盘旋、碰撞。下一个案件是“丑牛”,按照顺序,之后是“寅虎”(对应母亲遇害),“卯兔”那么“辰龙”将会是第五案?母亲笔记中提到“钥匙指向辰位”,这是否意味着,“辰龙”之案将是整个系列的一个关键节点?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一夜未眠,林深却毫无睡意,太阳穴突突直跳,既有发现线索的兴奋,更有面对巨大谜团的沉重压力。

  他拿起手机,看着沈瑶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修复需要时间和证据。他现在无法判断沈瑶在观星台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也无法确定那辆神秘的车与她是否有关。

  当前最紧迫的,是破解密码本。母亲笔记中提到了“钥匙”和“辰位”,或许破解的线索就隐藏在“子鼠”案的诗谜和铜牌刻痕中,需要与“辰位”的信息结合?他重新拿出密码本和手机里的照片,对照着母亲笔记中提到的“星晷”、“心宿”等概念,再次尝试破译。

  这一次,当他将诗谜中“子夜钟鸣吞光阴”的“子”时,与地支顺序(子、丑、寅、卯、辰)结合,联想到“辰位”,并将“心宿”作为星象参照引入时,密码本上那些原本毫无意义的符号序列,似乎开始出现某种极其微弱的、若隐若现的对应关系!就像一把生锈的锁,终于找到了钥匙的雏形,虽然还无法完全打开,但已经听到了锁芯松动的细微声响。

  他需要更多时间,更需要下一个案件“丑牛”案的信息。凶手的下一次行动,将会提供更多关于仪式、符号和手法的线索,是验证他猜想、也是进一步破解密码本的关键。

  林深将档案袋里的物品仔细收好,与密码本、青铜碎片放在一起。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晨曦的光芒刺痛了他疲惫的双眼。新的一天开始了,距离“丑牛”之案的预期发生时间,又近了一天。

  时间紧迫,迷雾更深。但他手中,终于握有了来自母亲的第一手线索,虽然破碎,却是指引方向的微光。他不仅要抓住那个冷血的连环杀手“司辰”,更要揭开二十年前母亲死亡的真相,以及背后那延续了不知多少年的、黑暗而古老的秘密。

  他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暂时驱散了疲惫。他需要出去,需要获取信息,需要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凶手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他的“仪式”,而林深,也必须加快脚步,在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追逐中,抢占先机。他走出工作室,将一夜的发现和沉重暂时锁在身后,重新汇入刚刚苏醒的城市街道。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脚步也更加坚定。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并非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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