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镜底遗言

　　“心镜”崩裂的巨响仍在巨大的洞穴中回荡，碎石和晶屑从穹顶簌簌落下，砸入漆黑的水面，激起混乱的涟漪。乳白色的光晕变得极其不稳定，明灭闪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湖水剧烈翻涌，仿佛水下有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林深拉着沈瑶，不顾一切地向着“心镜”正下方那片最深邃的黑暗水域奋力游去。身后是张明远（无面）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手下跳入水中的扑通声。子弹擦着身边射入水中，死亡的威胁紧追不舍。

　　冰冷的湖水刺骨，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支撑。怀中的“心钥”白玉散发出持续的温热，仿佛在指引方向。靠近“心镜”下方，水流的吸力陡然增强，光线也更加昏暗，只有头顶那濒临破碎的晶体投下摇曳不定的、支离破碎的光斑。

　　“下面有东西！”沈瑶突然惊呼，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变形。

　　林深低头望去，透过浑浊的水体，隐约看到下方并非无尽的黑暗，而是一片巨大的、倾斜的、布满裂缝的白色石质平台！平台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母亲笔记和“归藏之地”同源的古老符号，中心区域似乎有一个凹陷的圆形结构。平台边缘，散落着一些类似玉圭、龟甲的残破祭祀器物。

　　这里不是简单的湖底，这是一处沉没在水下的古老祭坛。而且，祭坛的位置，正好处于“心镜”的正下方。

　　难道“心镜”的力量，需要这座祭坛来承接或引导？母亲最终指引的，是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心钥”的指引让林深毫不犹豫地向下潜去。两人奋力游到祭坛边缘，爬上那湿滑冰冷的白石平台。平台巨大，裂缝中生长着发光的藻类，提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祭坛中心那个圆形凹陷内，并非实心，而是幽深的、不知通往何处的竖井入口，井口边缘刻着一圈更加复杂的星图纹路。

　　就在这时，追兵也已逼近，四名黑衣人如同水鬼般从不同方向爬上祭坛，手持水下专用的短刃，眼神凶狠地围拢过来。张明远站在不远处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面具下的目光死死锁定林深，尤其是他手中握着的、仍在发光的“心钥”。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张明远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冰冷而扭曲，带着志在必得的疯狂。周围的震动和“心镜”的哀鸣似乎更激发了他的贪欲。

　　退路已绝，唯有祭坛中心的竖井可能有一线生机。但井内是什么？是生路，还是更深的绝地？

　　林深背靠冰冷的井沿，将沈瑶护在身后，手握“心钥”，目光扫过逼近的敌人和远处癫狂的张明远，脑中闪过母亲笔记的警示、何伯的嘱托，以及刚才“心镜”反馈给他的那份关于“平衡”与“执念”的沉重理解。

　　他忽然明白了母亲最终的选择。她不是没有找到“归墟之眼”的力量，而是意识到了这种力量一旦被妄人掌控的可怕后果，所以选择了封存和警示。而张明远，正是那个最危险的妄人。

　　不能让他得到“心钥”哪怕同归于尽。

　　就在黑衣人即将扑上的瞬间，林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并非将“心钥”掷向张明远，而是猛地将其按向祭坛中心竖井边缘那一圈星图纹路中，一个与“心钥”形状隐隐契合的凹槽。

　　“不要！”张明远发出惊恐的怒吼，他意识到林深要做什么，他要激活祭坛最后的机制，可能是毁灭，也可能是真正的传承。

　　“心钥”与凹槽接触的刹那，异变再生。

　　祭坛整个平台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古老的符号次第亮起柔和的白光，与头顶“心镜”残存的光晕相互呼应。竖井深处传来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同时，以祭坛为中心，湖水开始形成漩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水中的一切。

　　逼近的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脚步踉跄，阵型大乱。张明远又惊又怒，试图冲过来，却被翻涌的湖水阻挡。

　　林深紧紧抓住井沿，抵抗着漩涡的吸力。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祭坛中心竖井的内壁上，似乎刻着几行细小的、熟悉的字迹！是母亲的笔迹。

　　他冒险探头向内望去，借着符号发出的光芒，看清了那几行用利器深深镌刻的文字：

　　“余终抵此境，方知‘眼’非力可驭，乃‘理’之镜鉴。‘守辰’之责，在于衡，非在于控。张（明远）心已入魔，执念深重，若得此力，必引滔天之祸。后世子孙若至此，切记：毁钥封井，断其妄念。镜可碎，理不可违。母，林婉，绝笔。”

　　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遗言，她果然到过这里。她预见到了张明远的疯狂，并留下了最终的警告和解决方案毁掉“心钥”，封闭这口井，彻底断绝“无面”的野心！她甚至不惜与这秘密同葬。

　　巨大的震撼和悲恸席卷了林深。母亲直到最后，想的依然是阻止灾难，守护平衡。

　　“毁钥封井。”林深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手中温润的白玉“心钥”上。这是母亲遗物，也是唯一能触动“心镜”的钥匙，毁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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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张明远似乎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身手，强行突破了水流的阻碍，跃上了祭坛边缘，一步步逼近，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把‘心钥’给我，那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掌控‘时序’的力量。”

　　祭坛的震动更加剧烈，头顶“心镜”的裂纹不断扩大，光芒急速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整个洞穴都在轰鸣，末日般的景象。

　　林深看着状若疯魔的张明远，又看了一眼手中承载着母亲最后嘱托的“心钥”，再看向身后因恐惧和虚弱而紧紧抓着他的沈瑶。

　　一瞬间，他做出了抉择。

　　他举起“心钥”，并非递给张明远，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砸向竖井边缘坚硬的石壁。

　　“不！”张明远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猛扑过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温润的白玉“心钥”在石壁上撞得粉碎，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祭坛的光芒骤然大盛，随即彻底熄灭。头顶的“心镜”发出一声最后的、仿佛哀鸣般的脆响，彻底碎裂成无数光点，消散在黑暗中！整个洞穴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湖水的余波还在轻轻荡漾。

　　“不......不......这不可能！”张明远扑到井边，徒劳地摸索着，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吼，仿佛信仰崩塌。他二十多年的追求，在最后一刻化为泡影。

　　黑暗中，林深紧紧抱住沈瑶，感受着祭坛停止震动后冰冷的死寂。他做到了母亲嘱托的事，但也失去了唯一的“钥匙”。接下来会怎样？封闭的祭坛，碎裂的“心镜”，暴怒的“无面”他们还能活着离开吗？

　　就在这死寂之中，祭坛中心那口竖井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机关终于落定的“咔哒”声。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清风，从井口悄然涌出。

　　这口井似乎通往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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