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遗言与秘图

　　瀑布的轰鸣声被隔绝在洞口之外，洞穴内是死一般的寂静，混合着四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冰冷的岩石硌着身体，却无人顾及。手电光柱扫过，照亮何伯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的脸。阿吉跪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检查何伯的伤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瑶瘫坐在地，虚弱地靠着岩壁，看着何伯，眼中充满悲伤。林深半跪着，紧紧握着何伯冰凉粗糙的手，心脏因刚才的惊险和何伯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而狂跳不止。

　　“何伯！何伯！您醒醒！”阿吉带着哭腔呼唤。

　　何伯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目光涣散，最终聚焦在林深脸上。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林深不得不把耳朵凑近。

　　“孩子，终于找到你们了。”何伯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欣慰，“‘库’的图在我怀里，油布包。”

　　林深心中一紧，小心地在何伯胸前摸索，果然在内侧口袋摸到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包。他颤抖着取出，油布包还带着何伯的体温。

　　“ ‘老板’是‘守辰’叛徒‘影幢’是他篡改，‘序簿’所建。”何伯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证据在‘库’里找到‘序簿’残页，指认他。”

　　序簿？守辰人的内部记录？被篡改？林深想起母亲笔记中“守辰之责，在于衡，非在于控”的记载，难道“老板”篡改序簿，是为了掩盖某种真相或达成某种私欲？

　　“他虎口有疤，旧枪伤。”何伯又吐出一个关键特征，呼吸愈发急促，眼神开始涣散，“小心，他无处不在。”

　　这句话让林深遍体生寒。无处不在？难道“老板”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何爷爷！您别说话了！保存体力！”阿吉哭着说，试图为何伯止血，但何伯身上的伤口太多，失血严重，已是回天乏术。

　　何伯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林深、沈瑶，最后定格在阿吉脸上，带着无尽的嘱托和一丝释然：“阿吉，好孩子，以后守山的责任要靠你们了，找到‘库’清理门户，守护平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那双看透世事、饱经风霜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何爷爷！”阿吉发出一声悲恸的哭喊，伏在何伯身上，肩膀剧烈耸动。沈瑶也掩面抽泣。林深紧紧攥着手中的油布包，看着何伯安详却带着遗憾的遗容，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涌上心头。又一位守护者，为了真相和职责，倒下了。

　　洞穴内只剩下瀑布隐约的轰鸣和阿吉压抑的哭声。悲伤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林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悲伤无用，唯有完成遗志，才能告慰逝者。他轻轻拍了拍阿吉的肩膀，哑声道：“阿吉，节哀。何伯用命换来的消息，我们不能辜负。”

　　阿吉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用力点了点头，抹去眼泪，眼中燃起仇恨和坚定的火焰。

　　林深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包。里面是几张泛黄、脆弱的纸张，以及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绘制在鞣制过的羊皮上的地图。地图线条古朴，标注着山川河流，中心位置用朱砂画了一个醒目的圆圈，旁边写着两个小字：“秘库”。地图边缘还有几行小字注释，指明了入口的识别方法和开启的粗略提示，似乎需要特定的信物或时机。

　　这就是“库”的地图，母亲笔记中提到的、藏有关键证据的地方。

　　林深仔细查看地图，结合何伯之前的指引和母亲笔记中的零星信息，大致判断出“秘库”的位置，竟然就在距离九嶷山主峰不远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峡谷深处，巧妙地利用天然溶洞和古代遗迹改建而成，极其隐蔽。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秘库’。”林沉声道，“张明远虽然受伤逃窜，但‘老板’的势力还在。何伯遇袭，说明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对方肯定会加紧搜索。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拿到证据。”

　　沈瑶看着自己依旧肿痛的脚踝，面露难色：“我的脚，恐怕会拖慢速度。”

　　阿吉红着眼睛站起来：“我知道一条采药人走的小路，虽然难走，但能避开主要山口，相对隐蔽。我能背沈姐姐一段。”

　　林深看着阿吉坚定的眼神，心中感动，点了点头：“好！我们轮流背沈瑶。事不宜迟，必须趁夜赶路，天亮前尽量远离这里。”

　　他们将何伯的遗体小心地安置在洞穴深处一个干燥的角落，用石块简单垒砌，略作遮掩。阿吉对着石堆磕了三个头，发誓必为爷爷报仇。

　　三人稍作休整，分食了最后一点干粮，补充了水分。林深将地图牢牢记住后，重新用油布包好，贴身收藏。然后，由阿吉率先背上沈瑶，林深断后，三人沿着洞穴另一侧（并非来路）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进。

　　何伯选择的这个洞穴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古矿道的一部分，曲折幽深，但并无岔路，一路向上。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微光，并有新鲜空气流入。出口隐藏在一处藤蔓密布的山崖中段，下方是陡峭的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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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是后半夜，月明星稀。他们根据地图和星象辨认方向，在阿吉的带领下，钻入密林，开始了艰苦的夜行。山路崎岖湿滑，荆棘丛生。阿吉和林深轮流背负沈瑶，汗水浸透了衣衫，伤口在奔波中阵阵作痛，但谁也没有抱怨。复仇的信念和找到真相的渴望支撑着他们。

　　黎明时分，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涧，稍作休息，清洗伤口，重新包扎。沈瑶的脚踝经过处理和阿吉找来的草药外敷，疼痛稍缓，但依旧无法着力。

　　林深再次拿出地图研究。按照目前的速度，即使日夜兼程，赶到“秘库”所在峡谷至少也需要两天。食物告罄，体力消耗巨大，前路艰险，追兵可能无处不在。时间异常紧迫。

　　“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点吃的，还有，最好能搞到点防身的家伙。”阿吉看着空空如也的背包，忧心忡忡地说。他的柴刀在之前的逃亡中丢失了。

　　林深点点头，目光落在潺潺的溪流上：“试试抓鱼吧。我去看看有没有野果。”

　　运气不算太坏，林深找到几棵野柿子树，虽然果实青涩，但能勉强果腹。阿吉则用削尖的树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插到了两条不大的溪鱼。三人就着溪水，草草填了填肚子，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

　　白天不敢行路，他们躲在一片茂密的杜鹃花丛中休息，轮流放哨。林中并不平静，偶尔能听到远处山岭间传来的隐约犬吠声，让三人的心始终悬着。

　　傍晚，天色再次暗下来，三人继续赶路。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带来了更多未知的危险。有几次，他们险些踩到毒蛇，或被夜间活动的野兽惊扰。

　　第二天中午，在他们翻过一道山梁时，走在前面探路的阿吉突然蹲下身子，打了个手势。林深和沈瑶立刻隐蔽。

　　阿吉悄悄爬回来，脸色凝重，低声道：“下面山谷里有烟！好像有个临时营地！”

　　林深心中一凛，小心地探头望去。只见下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里，果然有几缕淡淡的炊烟升起，隐约能看到两三个简易帐篷和晃动的人影，看穿着和装备，绝非普通山民。

　　是“影幢”的人，他们竟然在这里设置了前哨站，看规模，人数不多，像是搜索小队的中转点。

　　营地正好卡在他们前往“秘库”的必经之路上，绕行的话，需要多走至少一天，而且地形更加复杂危险。

　　硬闯是自寻死路。怎么办？

　　林深观察着营地的布局和人员活动规律，大脑飞速运转。营地背靠山壁，只有一条小路进出，戒备不算特别森严，似乎有些松懈。也许可以趁夜摸过去。或者，制造点混乱引开他们。

　　就在他苦思对策时，营地中发生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像是小头目模样的人，正对着卫星电话低声说着什么，表情恭敬，不时点头。通话结束后，他对另外两人吩咐了几句，那两人点点头，背上装备，迅速离开了营地，朝着与林深他们目标方向相反的山路走去。

　　营地只剩下那个小头目和另一个留守的人。机会！

　　林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低声对阿吉和沈瑶说：“你们在这里隐蔽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我去探探情况，看看能不能弄点有用的东西，或者找机会溜过去。”

　　“太危险了！”沈瑶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我有分寸。只是侦察，不会硬来。”林深拍了拍她的手，又对阿吉说，“保护好沈瑶。”

　　说完，他检查了一下身上唯一的“武器”一把磨尖的石片，然后如同狸猫般，借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山下营地摸去。

　　山谷中，临时营地寂静下来，只剩下那个小头目在帐篷外抽烟，另一个留守者似乎在帐篷里休息。危机与机会并存。林深的这次冒险侦察，将会带来转机，还是将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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