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是小弟，我是老大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身下是人类温热而硌人的身体，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属于湖水的清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活拮据所特有的清贫味道。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水光潋滟，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泪来。

　　释空响的拳头还紧紧握着，抵在霍雨浩单薄的肩膀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轮廓和细微的颤抖。

　　可他这蕴含怒火的一拳，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怎么都砸不下去。

　　这家伙……太弱了。

　　弱得像是一捏就碎。而且这副样子……

　　释空响烦躁地发现，自己积攒的怒火，在这诡异的气氛和对方那副“任你处置”的脆弱模样前，竟然开始有些无处着落，甚至隐隐有溃散的趋势。这让他更加恼火。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只混蛋虫子必须付出代价！这个抢了虫子的家伙也不能轻饶！

　　可是……

　　打又好像有点下不去手（主要是对方完全不反抗），杀更是不可能（帝天叔叔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

　　电光火石间，释空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是很久以前，他还在核心区时，偶然听到两只万年魂兽争吵，其中一只实力更强的，逼迫另一只臣服时说过的话……

　　有了！

　　臣服！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凶狠，试图模仿记忆中那只强大魂兽的倨傲姿态，尽管配上他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最具威慑力的声音，对着身下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霍雨浩宣布：

　　“哼！既然你抢了我的虫子，又这么没用，打你都嫌手疼！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弟了！要替我干活，听我使唤，用来偿还你欠我的债！听到没有？！”

　　“……”霍雨浩茫然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

　　小弟？偿还债务？这又是什么发展？他混乱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见他没有立刻回应，释空响有些不耐烦，抵着他肩膀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其实根本没多大劲）：“喂！听见没有？！快说‘是，老大’！”

　　或许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刺激，或许是“老大”这个称呼过于奇异，霍雨浩终于从那种神魂离体的状态中稍稍挣脱出来一丝。

　　他看着上方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我很凶但你快答应”意味的漂亮脸蛋，心脏依旧跳得如同脱缰野马，脸颊滚烫。

　　拒绝？他根本没想过。

　　反抗？似乎也提不起力气。

　　甚至……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竟然因为这种古怪的、强制性的“联结”，而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悸动。

　　能……能和这个人……产生联系吗？

　　鬼使神差地，他细若蚊蚋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但释空响听到了。

　　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释空响满意地哼了一声，心中的烦躁和怒火奇异地被一种“解决了问题”的成就感所取代。

　　看，他还是很有办法的！既然不能打杀，那就收来当小弟使唤，这样既找回了场子，又没违反帝天叔叔的规矩（大概吧）！

　　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巩固一下自己作为“老大”的威严，比如让身下这个新收的小弟立刻去把门修好——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惊怒和难以置信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门口响起！

　　只见宿舍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史莱克学院工作人员制服、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他显然是被那声破门的巨响吸引过来的，此刻正指着宿舍内这“不堪入目”的景象，手指都在发抖。

　　尤其是看到被压在下面、满脸通红、眼神慌乱、衣衫都有些凌乱的霍雨浩，以及骑在上面、银发凌乱、一脸“凶相”的释空响.......

　　宿管老师的脑补瞬间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

　　现在的新生……都这么……狂野了吗？！

　　这才开学！门都踹坏了？！

　　这声怒吼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将床上僵持的两人彻底惊醒！

　　释空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霍雨浩身上弹了起来，跳落到床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强装镇定，抬起下巴，试图维持自己“老大”的威严，只是微微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心虚。

　　霍雨浩更是手忙脚乱地爬坐起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自己被弄皱的衣衫，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门口的老师，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老师……”霍雨浩的声音细如蚊蚋，试图解释，“我们……我们没……”

　　“没什么没！”宿管老师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地上那扇明显被暴力破坏的门，然后又严厉地扫过两人，“还没开学就破坏公物！还敢在宿舍里……里……打架斗殴？！成何体统！你们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他的目光主要落在释空响身上，这银发小子看起来就一副不安分的样子！

　　释空响被对方严厉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爽，下意识就想顶嘴，但想起苏苏“敛性情”的叮嘱，又硬生生忍住，只是撇撇嘴，把头扭向一边，用后脑勺对着宿管老师，无声地表达抗议。

　　霍雨浩见状，连忙站起身，恭敬又紧张地回答：“老师，对不起，门……门是我弄坏的……我会赔的。我们……我们没打架，只是……只是有点误会……”他越说声音越小，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误会？”宿管老师显然不信，指着释空响，“他刚才是不是在欺负你？别怕，实话实说！学院绝不允许这种恶劣行为！”

　　霍雨浩愣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梗着脖子、一脸“老子没错”的释空响，连忙摇头：“没有！老师，他真的没有欺负我！是……是我先惹他生气的……都是我的责任。”

　　他说这话时，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生怕释空响被处罚。

　　释空响有些意外地斜睨了霍雨浩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刚收的小弟居然这么“上道”，心中那点不快顿时消散了不少，甚至微微挺了挺胸膛。

　　宿管老师看着霍雨浩那副维护的样子，又看看释空响那副“你看吧”的臭屁表情，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

　　但他破坏公物是事实，宿舍内气氛诡异也是事实。

　　宿管老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决定各打五十大板：“我不管你们什么误会！门坏了是事实！你们两个，都有责任！”

　　他先看向霍雨浩：“你，既然承认错误，态度尚可。但这维修费用，必须承担一部分！”

　　霍雨浩连忙点头：“应该的，老师。”

　　宿管老师又看向释空响，语气更加严厉：“你！不管什么原因，破坏公物，行为粗暴！罚款加倍！并且，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书，明天交到我办公室！”

　　“凭什么？！”释空响一听就炸毛了，让他写检讨？还要一千字？简直比跟赤王打一架还难受！

　　“明明是他的责任！是他先抢……”他差点又把“虫子”二字脱口而出，及时刹住，改口道，“……是他先惹我的！”

　　“嗯？！”宿管老师眼睛一瞪，魂帝级别的威压微微释放而出。

　　霍雨浩吓得赶紧悄悄拉了一下释空响的衣袖，低声道：“老大……别……我们认罚吧……”

　　这一声“老大”叫得极其自然，带着一丝恳求，莫名地取悦了释空响，让他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只是不甘心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宿管老师看着两人的互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挥了挥手，做出了最终决定：

　　“罚款和检讨一样不能少！另外，看你们这矛盾不小的样子，为了防止再发生冲突，从今天起，你们就住一起！什么时候学会和睦相处了，什么时候再申请调换！”

　　“什么？！”这次是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霍雨浩是惊讶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慌乱和窃喜？

　　释空响则是纯粹的嫌弃和不满：“谁要跟他住一起？！”

　　“这是命令！”宿管老师不容置疑地说道，指了指房间，“这本来就是双人宿舍！正好你们‘关系这么好’（他加重了语气），就一起住着吧！互相‘增进感情’！”他特意瞥了一眼那扇破门，“至于这个，明天会有维修工过来，费用从你们罚款里扣！”

　　说完，宿管老师懒得再理会这两个问题新生，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烂摊子和面面相觑、心情复杂的两人。

　　宿舍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只有那扇破败的木门，在晚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和即将到来的、更加“精彩”的宿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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