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失控

　　日子在湖心岛仿佛凝固的时光中悄然流逝。霍雨浩的伤势早已痊愈，魂力甚至因这里浓郁的生命能量而略有精进。但他心中的焦灼，却与日俱增。

　　每日看着释空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那双金色的眼眸时而空洞，时而锐利，唯独看向他时，是一片令他心寒的陌生与审视。碧姬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所有的疑问、担忧、还有那压抑了五年、早已深入骨髓的情感，死死地压在心底。

　　然而，情感如同被不断加压的火山，终有爆发的一刻。

　　那是一个月色格外皎洁的夜晚。湖面如同铺了一层碎银，微风拂过，带来莲叶的清香。霍雨浩坐在湖边，看着不远处那个倚靠在古树下、闭目似在假寐的银发身影。月光温柔地洒在释空响精致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清辉，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得不像那个持枪杀戮的修罗，反而像跌落凡间的月神。

　　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也狠狠撞碎了霍雨浩苦苦维持的理智堤坝。

　　五年来的思念、失而复得的庆幸、面对陌生的痛苦、以及那份从未熄灭、反而因这诡异的重逢而更加炽热的情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几乎是失控地站起身，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或许是脚步声惊动了他，释空响倏地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清冷如寒潭，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惯有的警惕，看向走近的霍雨浩。

　　“有事？”他的声音带着疏离的冷意。

　　霍雨浩在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张了张嘴，那些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话，却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我是霍雨浩，你还记得我吗？”——他试过，换来的是冰冷的枪锋。

　　说“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在对方连他是谁都忘了的情况下，这听起来多么可笑又徒劳。

　　看着霍雨浩只是站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释空响的眉头蹙得更紧，耐心耗尽：“没事就滚开。”

　　这句毫不客气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霍雨浩最后一丝犹豫。

　　就在释空响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霍雨浩猛地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勇气，抓住了释空响的手腕！

　　触手的皮肤微凉，却让霍雨浩如同触电般浑身一颤。

　　释空响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身体瞬间绷紧，眼中厉色一闪，强大的魂力本能地就要爆发震开他！

　　“别动！”霍雨浩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抓着那只手腕，仿佛抓着救命稻草，目光紧紧锁住释空响错愕的金色眼眸。

　　在释空响魂力爆发的前一秒，霍雨浩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大胆举动——

　　他猛地凑上前，闭上眼睛，带着五年积攒的所有思念、委屈、不甘和汹涌的爱意，狠狠地吻上了那片他朝思暮想的、冰冷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释空响整个人都僵住了。魂力凝聚到一半，骤然溃散。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感受着唇上传来陌生而柔软的触感，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眼前这个人类少年特有的、干净又有些慌乱的味道。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撕咬，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炽热和绝望般的深情。

　　释空响的大脑一片空白。杀戮、仇恨、传灵塔……所有混乱的念头在这一刻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的亲密接触炸得粉碎。一种极其陌生又异常强烈的悸动，如同野火般从他心底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应该推开他，应该杀了他……可是，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那熟悉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

　　霍雨浩不顾一切地吻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通过这个吻渡过去。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他才喘息着，艰难地退开些许，额头却依旧抵着释空响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蹭，呼吸交融，灼热而凌乱。

　　他睁开眼，对上映入眼帘的那双金色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杀意或陌生的审视，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深埋的悸动。

　　霍雨浩看着这双终于有了不一样情绪的眼睛，心脏疼得发紧。他声音沙哑，带着孤注一掷的哽咽，一字一句地说道：

　　“释空响……我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你……我叫霍雨浩。”

　　“我找了你五年。”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他把积压了五年的话，不管不顾地砸向了这个记忆残缺的人。他不知道后果会怎样，或许下一刻就会被暴怒的释空响撕碎。但他受不了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的折磨。

　　释空响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双盈满水光、写满了痛苦和深情的碧蓝色眼睛，感受着唇上残留的灼热温度和手腕上传来的、对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力道……

　　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似乎在这个激烈而绝望的吻中，被某种力量强行搅动起来。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吵闹的宿舍、硬邦邦的床板、一条灰色的毯子、烤鱼的香气、还有……这双总是追随着他的、温暖的眼睛……

　　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呃啊——！”释空响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刚刚有了一丝波动的眼眸再次被混乱和痛苦占据。

　　“释空响！”霍雨浩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想要扶住他。

　　“滚开！”释空响却像是被触碰到了最脆弱的禁区，猛地挥开霍雨浩的手，力道之大，直接将霍雨浩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外的草地上。

　　释空响看也没看他，抱着头，痛苦地低吼着，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身影在月光下显得脆弱而无助。他踉跄着后退，然后像是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飞快地冲入了岛屿深处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霍雨浩一个人跌坐在草地上，捂着发疼的胸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懊悔、担忧和更深的心疼。

　　他好像……又搞砸了。

　　但至少，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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