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对不起

　　释空响如同受伤后急于舔舐伤口的野兽，凭借着魂技带来的完美隐匿，在复杂冰冷的通道内急速穿行，只想尽快远离那个让他心乱如麻的霍雨浩，远离那勾起了血色回忆和沉重疑云的大厅。

　　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理清这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混乱。

　　然而，霍雨浩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灵眸武魂带来的强大精神力锁定，让他即便在销声匿迹的状态下，也难以完全摆脱。

　　“空响！你等等！”霍雨浩焦急的传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别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释空响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速度，试图利用对空间更敏锐的感知，找到一条能甩开他的路径。

　　终于，在拐入一条相对僻静、堆放着废弃魂导器零件的死胡同尽头时，霍雨浩猛地一个加速，不顾一切地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放开！”释空响身体一僵，剧烈挣扎起来，肘击、扭动，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白银龙枪甚至瞬间出现在他手中，枪尖闪烁着寒芒，对准了身后的人。

　　霍雨浩却仿佛感觉不到那枪尖的威胁，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后颈，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一丝绝望的哽咽：

　　“我不放！我不能再放开了！”

　　“你滚开！霍雨浩！”释空响低吼着，金色的瞳孔因愤怒和挣扎而收缩。

　　他身体猛地一颤，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释空响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是！我是唐门的人！我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霍雨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如果……如果唐门真的做了那些事，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用我的一切来偿还！但是空响，求你……别把我推开……”

　　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释空响后颈的衣料，滚烫而灼人。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小雅老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我发誓，我一定会查清楚！如果真是唐门的错，我绝不会包庇！我会亲手……亲手除掉唐门！”

　　他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可是在那之前……别否定我……别不要我……”霍雨浩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我知道我笨，我知道我总让你失望，让你受伤……传灵塔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别赶我走……让我陪着你，保护你……求你了……”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别推开我”、“别不要我”，那卑微而绝望的恳求，与他平日里冷静强大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释空响挣扎的力道，不知不觉间变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身体的颤抖，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勒断的、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拥抱。

　　白银龙枪的枪尖，缓缓垂了下来。

　　恨吗？当然是恨的。疑吗？无法不疑。

　　可是，听着霍雨浩这近乎崩溃的哭诉，感受着他那毫不作伪的痛苦和恐惧，释空响那颗被冰封和怀疑充斥的心，竟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动摇。

　　这个人，或许真的与当年的惨案无关？

　　这个人，或许真的……只是和他一样，被卷入了巨大的阴谋和不幸之中？

　　他已经错怪过他一次了，这一次要信任他吗…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霍雨浩抱着，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挣扎。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霍雨浩压抑的哽咽声在轻轻回荡。

　　良久，释空响才极其艰难地、沙哑地开口：

　　“……松手，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听到释空响那带着一丝无奈和妥协意味的沙哑声音，霍雨浩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甚至得寸进尺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在释空响的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像只生怕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

　　“不松……”他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在微微抽噎，“我一松手你肯定又跑了……”

　　释空响被他蹭得脖子发痒，再加上那湿漉漉的眼泪还糊在皮肤上，感觉别扭极了。他试图偏开头，却被霍雨浩蹭得更紧。

　　“霍雨浩！”释空响有些恼了，声音里带上了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我就得寸进尺……”霍雨浩小声嘟囔着，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将自己嵌进释空响的身体里，“反正你刚才都想用枪戳我了……还不如让你勒死我算了……”

　　他这话说得蛮不讲理，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委屈。

　　释空响被他这无赖行径搞得一时语塞，挣扎的力气也卸了大半。他感受着身后这人固执的拥抱和细微的颤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经历了极致的愤怒、怀疑和此刻这荒唐的纠缠后，竟奇异地松弛了几分。

　　或许……他真的需要冷静一下。或许……在查明真相之前，将所有的罪责和怒火再次都倾泻在霍雨浩身上，并不公平。

　　“我不会跑。”释空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至少……在找到那些灵魂之前。”

　　这几乎算是变相的承诺了。

　　霍雨浩蹭动的脑袋顿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碧蓝色的眼眸还氤氲着水汽，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看向释空响近在咫尺的侧脸：“真的？”

　　“……嗯。”释空响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低应了一声。

　　霍雨浩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像是终于得到了赦免。他稍稍放松了手臂的力道，但依旧没有完全松开，只是从背后死死箍住变成了侧身半抱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释空响的衣袖，仿佛怕他反悔。

　　“那说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霍雨浩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点哭后的沙哑，但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

　　释空响看着他这副瞬间从崩溃边缘恢复的样子，有些无语，但终究没有再推开他。

　　“对不起。”释空响的声音很轻，夹杂着别扭，在为刚才的生气道歉。

　　“什么？”霍雨浩将毛茸茸的脑袋凑的更近了，好似真的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刚才…对不起…”释空响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小了一些。

　　“不过！”释空响补充道，金色的瞳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锐利，“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让我发现你与那些事有关……”

　　“我不会！”霍雨浩立刻打断他，眼神无比认真，“空响，我以我的武魂和灵魂起誓，若我霍雨浩与伤害你、伤害魂兽之事有半分主动牵连，必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誓言沉重而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释空响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挣开霍雨浩还抓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襟，感受着脖颈间残留的湿意和温度，心底深处那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走吧。”他转过身，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环境和寻找路线上，“跟紧点，别又迷路了。”

　　霍雨浩连忙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那道银发身影上，仿佛那是他黑暗中唯一的光。

　　两人暂时搁置了争议与猜疑，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为了共同的目标，再次并肩前行。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变得更加复杂，前路也注定充满了更多的未知与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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