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心湖惊澜

　　长安教练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深处的月色里，留下百草独自一人，僵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夜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隐约的虫鸣，世界仿佛依旧在正常运转，可百草的世界，却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彻底颠覆了。

　　他……说了什么？

　　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她的心尖上，留下清晰而滚烫的印记。

　　“我对你，早已超出了教练对弟子的关心和期望……”

　　“我看到你会心疼，会担心，会为你骄傲，也会……因你而乱了方寸。”

　　“这不是一时冲动，是日久弥深……”

　　百草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脸颊滚烫得惊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心口，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是梦吗？这一定是个荒诞离奇的梦！那个永远冷着脸、要求严苛、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长安教练，怎么会……怎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耳边残留的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鼻尖仿佛还萦绕着他清冽的气息，还有他转身前那深深的一瞥……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拒绝？离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给了她选择。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思考“选择”。巨大的震惊和前所未有的慌乱，像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不是没有感受到那份超越师徒的关怀，可她从未敢往这个方向去想。那太逾矩，太不可思议，太……让她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办？

　　接受？不，这太快了，太突然了。他是教练啊，是那个将她从泥泞中拉起来，一手打磨她、塑造她的人。这份敬畏和依赖根深蒂固，如何能瞬间转变为……男女之情？而且，如果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道馆会怎么想？若白师兄、晓萤他们……

　　拒绝？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心脏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尖锐的疼痛。一想到要亲口对他说出拒绝的话，一想到他眼中可能出现的黯然，她就感到一阵难以呼吸的窒息。她无法想象，失去他那种沉默却坚实的守护，她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两种念头在脑海中激烈交战，拉扯着她的神经。她无力地靠在冰凉的廊柱上，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月光洒在她苍白而迷茫的脸上。

　　这一夜，百草彻底失眠了。长安教练的话语，他当时的眼神，他靠近时的气息，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反复播放，挥之不去。心湖被投入巨石，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接下来的几天，百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煎熬。训练时，她总是下意识地躲避长安教练的目光，生怕与他对视。当他纠正她动作时，他指尖的触碰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脸颊不受控制地爆红。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接受他的指导，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带上了让她心跳加速的别样意味。

　　长安教练将她的反常尽收眼底。他没有追问，没有逼迫，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默。他依旧准时出现在训练馆，下达指令，纠正错误，但所有的互动都严格限定在“教练与弟子”的范畴内，精准、冷静、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那夜的告白，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可他越是如此冷静克制，百草的心就越是慌乱。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却坚韧的屏障。他给了她空间和时间，却也用这种沉默的方式，让她无法逃避。

　　这种状态严重影响了百草的训教效果。她动作僵硬，反应迟钝，屡屡出错。连晓萤都看出了不对劲，私下担心地问：“百草，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大赛太累了？”

　　百草只能含糊地搪塞过去，内心却充满了愧疚和无力感。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种无法掌控情绪的感觉。

　　这天傍晚，加练结束后，百草最后一个离开训练馆。她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一个拐角处，她猝不及防地，迎面撞见了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长安教练。

　　他靠在墙边，身姿挺拔，落日的余晖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沉凝。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挣扎和慌乱。

　　百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狂跳，几乎要夺路而逃。

　　“躲够了？”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撕破了连日来的伪装。

　　百草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没有责备，没有不耐，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的等待。

　　积压了数日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决堤。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教练……我……我不知道……”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她慌乱无措、泪眼婆娑的模样，长安教练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疼。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锁住她，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戚百草，看着我。”

　　百草抬起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我告诉你那些，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更不是要逼你做出选择。”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在你奔跑的路上，无论你选择哪个方向，回头看看，我都在。”

　　“你可以继续向前，也可以站在原地，甚至可以……走向别的方向。”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如何选择，是你的人生。而我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就是站在你身后。”

　　这番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锚定了百草翻江倒海的心湖。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却不是因为慌乱，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震动和……安心。

　　他不要她立刻回应，不要她仓促决定。他只是告诉她，他的心意，和他的立场。他给了她最广阔的自由，和最坚实的后盾。

　　汹涌的惊澜，似乎在这一刻，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沉淀下来的、带着酸涩暖意的清明。

　　百草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却为她倾尽所有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月光下的惊雷已然劈下，而她，终于要从这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了。

　　（第一百一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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