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冰封下的熔岩（长安视角）

　　当戚百草的名字和“韩国星耀馆”联系在一起时，长安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冰封的湖面下，是瞬间掀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他站在训练馆的角落，背对着欢呼的人群，指节因为用力握着脚靶而泛出青白色。夕阳的光线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深沉的寒潭。去韩国？一年？那个曾经让他伤痕累累、最终选择掩埋的“外面”的世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单纯倔强的女孩，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更残酷的竞争、更复杂的局面，会经历怎样的迷茫、挫折，甚至……伤害。他花了多少心血，才将她从一块璞玉打磨出如今的光华，才让她在松柏这片相对纯净的土壤里扎根生长？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踏入他曾逃离的、充满未知风险的洪流？

　　“机会难得。对你……是好事。”

　　当百草带着忐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问他时，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玻璃碴子划过喉咙，带着血腥味。他不能阻止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条路通往更高的山峰，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和私心，折断她腾飞的翅膀。所以，他必须亲手推开她，用最决绝的方式。

　　于是，他戴上了更冰冷的面具。训练中，他变本加厉地严苛，用最无情的话语刺伤她，将她逼至极限。他看到她眼中的委屈、不解和泪水，那每一滴泪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他该死的根本不想让她走！

　　但他不能。他必须让她恨他，怨他，这样才能毫无留恋地离开，去追寻更好的未来。他故意说出“不配留在松柏”的混账话，亲眼看着她眼中的光瞬间黯淡，心也跟着碎成了齑粉。那一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选拔赛当天，他选择了最远的角落坐下，帽檐压得极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内心的煎熬。但他全身的感官，都死死地锁定在赛台上那个纤细却倔强的身影上。

　　看着她因为心神不宁而动作迟缓，被对手击中，他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看着她因为自己的话而爆发出近乎自毁般的疯狂反击，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汗水、泪水甚至血水混合在一起，他的心脏像是被放在火上反复炙烤。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着表面的冰冷和坐姿的稳定。

　　当看到她旧伤复发，惨叫着单膝跪地时，长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四肢一片冰凉。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场！什么狗屁的冷静！什么狗屁的为她好！他只要她平安！

　　但他看到了她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听到了她嘶哑的“我不弃权”。那一刻，巨大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骄傲同时击中了他！这个傻孩子！这个倔得像头驴的傻孩子！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站起身，冲到场地最前方，用尽所有自制力，才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冰冷而压抑着怒火：“弃权！” 天知道，他多想吼出的是“别再打了！我们回家！”

　　决赛。看着她体力耗尽，脚步虚浮，却依旧凭着顽强的意志在支撑，每一次交手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他紧紧抓着面前的栏杆，冰冷的金属几乎要被他捏变形。帽檐下的目光，贪婪地、痛苦地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里面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惊涛骇浪——有心痛，有焦灼，有无法替她承受的痛苦，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和恐慌。

　　他看到她因为自己的注视而重新燃起斗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当那决定胜负的一击命中，当她终于赢得比赛，却如同折翼的蝴蝶般向后倒去时——

　　时间仿佛凝固了。

　　长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克制、伪装在那一刻彻底崩塌！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他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冲上赛台，在她身体触地之前，用颤抖的双臂，稳稳地、却又无比轻柔地，接住了那个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足以压垮他整个世界的身体。

　　怀中的人儿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膝盖处肿得吓人。那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烫得他心脏骤缩。

　　“百草——！”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充满了巨大恐慌、痛楚和失而复得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冰封的喉咙，响彻在骤然寂静的赛场上空。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绝望。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像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充满了骇人的戾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慌，扫向匆忙赶来的医护人员，声音嘶哑地低吼：“快！救她！”

　　这一刻，什么冷酷教练，什么逼她离开，什么狗屁的未来前途，统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他不能失去她！

　　冰封的外壳彻底碎裂，露出了深藏其下、那滚烫的、为她而跳动的、炽热如熔岩的真心。

　　（第五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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