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太子妃的“求见”

　　皇帝驾崩的消息，像一块被投入深井的巨石，没有激起滔天巨浪，却让整个皇宫的水面，都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乾安宫内，空气像一块凝固的琥珀，将死亡的寂静与权力的更迭封存在其中。那道由皇帝口述、福伯记录的密诏，被萧绝亲手收好，揣在怀里，仿佛揣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沉重，滚烫。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这位新君只是在龙床前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封锁宫门，控制京畿卫，召集心腹大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一台运转了千百遍的精密机器，冷静得让人心惊。

　　林若微靠在角落的软榻上，身上盖着那幅带着边关风雪气息的“神医图”。她看着他，看着那个男人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完成了从一个儿子到一个君王的蜕变。他的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无比高大，也无比孤寂。

　　而她的脑海里，却一遍遍地回响着系统那刺耳的警报。

　　【第二层毒素……休眠状态……血脉之钥……】

　　这八个字，像八根淬毒的银针，扎在她的神经上。她知道，皇帝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恐怖、更隐秘的战争的开端。

　　就在这时，影一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王爷，王妃殿下，东宫……太子妃求见。”

　　萧绝正在擦拭佩剑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她来做什么？”

　　“她说……她想求见王妃殿下。”影一的头埋得更低，“只求见王妃一人。她说，她有关于‘药王谷’和‘血脉之钥’的……重要情报，想……换一条生路。”

　　林若微的心，微微一动。

　　她看向萧绝，他的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杀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来自东宫的人，都像是一条伺机而咬的毒蛇。

　　“不见。”萧绝的声音，不带些许温度，“把她给朕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等等。”林若微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萧绝转过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些许不解。

　　“我想见她。”林若微说，“萧绝，她现在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的、来自阴谋核心的‘活体样本’。我需要‘解剖’她。”

　　“解剖”这个词，让萧绝的眼眸微微一缩。他立刻明白了林若微的意思。她不是要动刀，而是要用她的智慧，去剖开这个女人的灵魂，挖出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影一，带她来。在偏殿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给王妃殿下准备一套……银针。”

　　一刻钟后，乾安宫的偏殿。

　　这里没有乾安宫正殿的庄严肃穆，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宫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几道随时会扑上来的鬼魅。

　　太子妃方氏，就在这片昏暗的光影中，跪坐在冰冷的地面 上。

　　她没有穿那身象征着太子妃身份的华丽宫装，只着一件素白的单衣，头发散乱，脸上未施粉黛，那张曾经娇艳如花的脸，此刻像一张被水浸透后又风干的宣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她一见到林若微，便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林若微的腿。

　　“王妃殿下！救命！救救臣妾和孩儿啊！”

　　她的声音，像一根被水泡软的针，试图刺入坚冰，却只留下一个无力的孔洞。她的哭声，充满了精心算计的悲戚，每一个音节，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与可怜。

　　林若微没有动，也没有扶她。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太子妃，”她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些许波澜，“你腹中的孩子，几个月了？”

　　方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些许慌乱，但随即又被更浓的悲伤所掩盖：“回……回王妃，已有三个月……臣妾的孩儿是无辜的啊！他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三个月？”林若微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冰冷的弧度。

　　她缓缓蹲下身，与方氏平视。她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了方氏的手腕上。

　　方氏的身体，猛地一僵。

　　“别怕。”林若微的声音，像情人间的低语，温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我只是给你……诊个脉。”

　　她的指尖，在方氏的脉搏上轻轻跳动。她没有用系统，她只是用自己最纯粹的医者触感。她能感觉到，方氏的脉搏，沉、弦、数……那是一个长期处于极度焦虑、恐惧和压力之下的身体，才会有的脉象。

　　但唯独，没有些许一毫，属于孕育新生命的、滑如走珠的喜脉。

　　“你的脉象，”林若微缓缓收回手，轻声说，“很乱。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找不到头，也找不到尾。”

　　方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你……你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你听不懂？”林若微笑了，那笑容，像冬日里结在窗上的冰花，美丽，却冰冷刺骨，“那你听不听得懂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你知道，这是什么穴位吗？”她用针尖，轻轻地点了点方氏小腹左侧的一个位置，“这是‘归来穴’，主治月经不调，血气凝滞。若是有孕之人，此穴重刺，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

　　方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着那枚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的银针，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太子妃！”

　　“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林若微的声音，陡然转冷，“我再问你一遍，你腹中的‘孩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编造的谎言，还是……方家又给了你什么能模拟脉象的假药？”

　　林若微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方氏所有的伪装。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的恐惧，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地、无可挽回地污染了她所有的伪装。

　　“不……不是的……我没有……”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那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和绝望。

　　林若微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垂死的病人。她的眼神，平静，专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这种无声的审视，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

　　终于，方氏的心理防线，彻底断了。

　　她瘫软在地，不再哭泣，只是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是……是假的……”她喃喃自语，声音空洞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孩子是假的……脉象也是假的……是父亲……是父亲给了我‘脉息囊’……让我藏在身上……”

　　林若微的眼眸，微微一动。脉息囊，一种能模拟特定脉象的奇门之物，方家果然藏了不少好东西。

　　“为什么？”林若微问，声音依旧平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为了拖延时间……”方氏抬起头，那双失神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疯狂，“只要我‘有孕’，萧启就不会被立刻赐死，只要我‘有孕’，方家就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还有什么生机？”林若微追问，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在解剖一个活体样本，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找到病灶的根源。

　　“有！当然有！”方氏突然狂笑起来，那笑声，尖锐而凄厉，“你们以为，抓住了萧启，查抄了方家，就赢了吗？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她猛地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于分享秘密的、诡异的语气说：

　　“我父亲……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真正的底牌，根本不在京城！”

　　“他在‘药王山’！那是药王谷真正的总部！他三十年前，就在那里布下了最后的棋局！”

　　“他要的，不是复国，也不是复仇！”方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的光芒，“他要的，是让整个萧氏血脉，都变成他实验的‘药人’！他要在祭天大典上，用一种……能引发血脉共鸣的‘焚天之火’，让所有带着萧氏血脉的人，自焚而亡！”

　　“包括……萧绝！”

　　“哈哈哈哈！你们赢不了的！那是神罚！是方家准备了三十年的……神罚啊！”

　　方氏的狂笑声，在空旷的偏殿内回荡，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疯狂。

　　林若微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却一点点地，沉入了无底的冰窖。

　　她终于明白了。

　　皇帝体内那“第二层毒素”，那“休眠状态”的能量，根本不是为了杀人。

　　它是一个……引信。

　　一个等待被“焚天之火”点燃的，埋藏在所有萧氏皇族体内的……引信。

　　而引爆的时间，就是祭天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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