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纂刻

　　沈青泽攥着丝绒盒子走出竞赛颁奖大厅时，指尖还带着金属的微凉。

　　刚拿到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的金牌，他没先回学校报喜，反而绕路走向巷尾那家开了十几年的篆刻店。

　　上周路过时，他特意记了这家店的门牌，知道老师傅刻字最细致。

　　推开门，木质风铃叮当地响，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磨刻刀。

　　沈青泽把金牌轻轻放在玻璃柜台上，耳尖有点发烫，“爷爷，我想在这上面刻几个字。”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便签，上面写着“夏念安，你说我的努力有意义，那它该属于你”，字迹比平时工整了好几倍，是他在颁奖后台反复写了三遍才定下的。

　　老师傅拿起金牌对着光看了看，又瞥了眼便签上的字，笑着抬抬老花镜，“送小姑娘的吧？这字得刻得轻些，别伤了金牌的纹路。”

　　沈青泽点点头，站在柜台旁没走，目光落在老师傅手中的刻刀上，思绪却悄悄飘远。

　　那双眼睛盛着细碎的光，像浸了水光的星星，睫毛轻轻颤着，眼里全是他的倒影。

　　那画面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指尖忽然发紧，把口袋里的便签攥得更牢，耳尖也跟着热了起来。

　　直到老师傅用刻刀轻敲了敲柜台，“小伙子，走神啦？看看这字刻得合心意不？”

　　他才猛地回神，慌忙凑过去，视线落在金牌背面——

　　“夏念安”三个字刻得秀气，后面的句子一笔一划都透着柔和，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沈青泽小心翼翼地把金牌放回丝绒盒，揣进校服内兜，又按了按口袋确认不会掉出来，才转身推开门。

　　木质风铃再次叮当地响，他走在巷子里，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

　　他已经开始盼着生日那天，盼着看到夏念安的眼睛，盼着那双总浸着水光的眸子，因为这枚金牌，亮得比柜台顶上的灯还要耀眼。

　　沈青泽攥着那叠折好的纸条，坐着最快的城乡班车赶回县里。

　　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向后掠，他指尖反复摩挲着纸边，连金牌在书包暗格里的重量都变得清晰——满脑子都是夏念安那双映着光的眼睛。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沈青泽盯着夏念安走出教室的背影，手指悄悄攥紧了校服口袋里的丝绒盒。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她的课桌旁，指尖熟练地摸到书包内侧的暗格。

　　金属盒轻轻滑进暗格的瞬间，他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涌上新的忐忑。

　　怕盒子没放好会掉出来，怕夏念安太早发现，他又伸手按了按书包布料，确认稳妥后才快步离开，赶去参加数学竞赛的补测。

　　考场上，他握着笔的手却总有些分心，连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都检查了三遍。

　　算准交卷时间，他提前十分钟站起身，不顾监考老师诧异的目光，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教室。

　　刚踏进门口，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恰好响起，喧闹声瞬间填满走廊。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拥挤的同学，精准找到那个熟悉的座位。

　　攥了攥手心的汗，避开打闹的人群，脚步放轻却坚定地走过去，直到站在夏念安的课桌前，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悄悄发紧。

　　“给你。”

　　声音比预想中低了些，递出纸条的瞬间，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课本，温热的触感让他耳尖瞬间发烫。

　　没等夏念安抬头说句话，他心里突然慌了。

　　怕她追问里面是什么，怕自己说漏刻金牌的事，更怕对上她那双会映出自己的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往后退了两步，便转身往教室外跑。

　　夏念安从来不缺物质上的东西，而且很多物质上的资源都是他接触不到，他根本想不到能买什么，也不知道她收到这个礼物会不会嫌弃。

　　他甚至在刻完金牌的路上反复琢磨：

　　自己能给的，不过是枚带着汗味的竞赛奖牌，既不昂贵，也不精巧，和她拥有的那些比起来，会不会太普通？万一她拆开后觉得没意思，甚至悄悄嫌弃这份拿不出手的心意，该怎么办？

　　所以递出纸条的瞬间，他没敢多等一秒。

　　怕看到她眼里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怕自己那些没说出口的忐忑被戳穿，更怕这份攒了很久的心意，在她丰富的物质世界里，显得微不足道。

　　沈青泽几乎是拼着劲往教学楼外跑，直到冲进操场边那棵老槐树下的阴影里，才扶着树干停下脚步。

　　胸口剧烈起伏着，风裹着树叶的清香吹过来，却没让他发烫的脸颊凉下来半分。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还残留着递纸条时的温热触感。

　　书包轻轻贴着后背，那重量此刻却像压在心上。

　　他又想起夏念安书桌上那些精致的摆件，想起自己攥着奖牌去刻字时的紧张，越想越慌：

　　她会不会觉得这枚金牌很笨拙？会不会拆到最后，发现是这样一份“不值钱”的礼物而失望？

　　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投下的光斑晃得他眼睛发花。

　　他望着教室的方向，却没敢再靠近一步，只能在阴影里慢慢平复呼吸，连指尖都还在轻轻发颤，满脑子都是没说出口的担忧。

　　沈青泽在槐树下的阴影里站了很久，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纸条，从树叶缝隙漏下的光斑晃了他好几次神。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攥紧纸条，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后，才抬步往教学楼。

　　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默念要稳住，却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可等他推开教室后门时，目光扫过那个熟悉的座位，却只看到空着的椅子和摊开的课本。

　　“沈青泽？你怎么回来了？”邻座的刘翔瑞抬头瞥见他，手里转着笔随口说道，“她已经走了好久了。

　　沈青泽攥着空拳站在原地，耳尖还带着刚才鼓足勇气的热度，听到刘翔瑞的话后，只轻轻抿了抿唇，没说一个字。

　　目光在夏念安空荡荡的座位上停了两秒，桌角那支她常用的笔还在，可书包已经不见踪影。

　　他没再停留，转身往教室外走，脚步比来时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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