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安居之愿 旧邸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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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的硝烟散尽,贡院龙门的肃杀之气仿佛也被日渐暖融的春风涤荡而去。北京城的街头巷尾,虽依旧能见到不少滞留等待放榜的士子,但那股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焦虑,已悄然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悬而未决的期盼与各种私下里的揣测、钻营。谢珩与沈清漪在云来客栈那方小天地里,却仿佛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一连数日,或是携手漫游帝京,领略北地初春别样的风情;或是在客房窗下,一个教,一个学,墨香与低语交织;又或是就着灯火,共读新买的话本,因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而唏嘘感叹。日子流淌得平静而温存,几乎让人忘却了前路的波澜与潜伏的目的。
这一日午后,窗外阳光正好,将房间烘得暖洋洋的。沈清漪正坐在窗边,就着明亮的天光,仔细缝补着谢珩一件旧衫的袖口。谢珩放下手中一本闲览的《帝京景物略》,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耳畔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心中微动,沉吟片刻,开口道:“清漪。”
“嗯?”沈清漪抬起头,手中针线未停,眼神带着询问。
“我们如今暂居客栈,虽也便宜,终究非长久之计。”谢珩声音平和,“春闱放榜尚需时日,即便侥幸得中,候选官职、乃至日后在京行走,也需一处固定的居所。我意……在京中置办一处宅院,你以为如何?”
“置办宅院?”沈清漪闻言,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在了指腹上,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珩,“夫君,这……这京城地价昂贵,置办宅院定然所费不赀。我们……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携带、装着所剩银钱的小包袱,脸上写满了忧虑。虽说夫君中举后得了些赏银,沿途官府也略有程仪馈赠,加上之前几位大人所赠的盘缠,但要在天子脚下买宅子,在她想来,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谢珩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执起她受伤的手指,放入口中轻轻吮去血珠,动作轻柔而自然。沈清漪脸颊瞬间绯红,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银子之事,你无需忧心。”谢珩看着她,目光沉稳而笃定,“我自有计较,断不会因此捉襟见肘。我只问你,可愿与我们自己的一方天地?不必再寄人篱下,不必再担心客栈嘈杂,有一处属于你我的院落,可按你的心意布置,种些花草,养几只鸡鸭,如同在柳溪村时一般,却又比那里更安稳,更……像我们的家。”
他的话语低沉而充满诱惑,描绘出的前景让沈清漪心旌摇曳。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再是租来的茅屋,不再是暂时的客栈,而是真真正正,写着她和夫君名字的宅院。她想起柳溪村那间虽破旧却被两人亲手修缮、充满温馨记忆的茅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京城固然繁华,却也让人感到渺小与不安,若真能有一处安稳的巢穴……
她抬起头,望进谢珩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是全然的确信与包容,仿佛在说“只要你点头,一切有我”。所有的担忧与怯懦,在这目光下渐渐消融。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愿意!夫君,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若能有一处自己的院子,自然是……极好的。”
见她答应,谢珩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好,那明日,我们便去牙行看看。”
次日,用过早膳,谢珩便带着沈清漪,按照打听好的地址,找到了南城一处规模不小的官牙。牙行内人来人往,颇为热闹,有租赁铺面的商贾,有寻摸住处的行商,也有像他们一样,欲在京中安家的外乡人。负责接待的牙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留着两撇鼠须、眼神精明的男子,姓胡,见谢珩气度不凡,虽衣着朴素,但身边妻子腕间那对做工精致的银镯却不似凡品,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迎了上来。
“这位相公,夫人,可是要寻摸住处?是租赁还是……”胡牙人殷勤地问道。
“欲购置一宅院。”谢珩言简意赅。
胡牙人眼睛一亮,购置宅院可是大生意,态度愈发恭敬:“相公夫人请里边坐!不知对宅院有何要求?地段、大小、格局、价位……”
谢珩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旁有些拘谨的沈清漪,温声道:“清漪,你来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
沈清漪没想到谢珩会让她拿主意,愣了一下,在桌下绞着手指,怯生生地看了看胡牙人,又看向谢珩,见他目光鼓励,才鼓起勇气,细声细气地道:“我……我也不太懂。就是……院子最好能清净些,不要太临着喧闹大街。若……若能有口水井,方便些。房子不用太大,太奢华了我们也住不惯,但……但最好能有个小院子,能见着阳光……”她努力回想着柳溪村那间茅屋的布局和曾经憧憬过的样子,断断续续地补充,“房间……三四间便够,一间我们住,一间夫君可做书房,再来一间客房……若是可能,灶房宽敞些更好……”
她的要求朴实而具体,带着寻常人家过日子的烟火气。胡牙人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心中筛选着手中的房源。谢珩则始终含笑听着,不时点头,仿佛她说的每一句,都是金科玉律。
待沈清漪说完,胡牙人已然有了计较,从柜中取出几份房契副本和图样,铺在桌上:“相公,夫人,您二位看看这几处如何?都是符合夫人要求的,地段、格局、价位各有不同。”
他一一介绍起来:
“这一处,在崇文门外的草厂胡同,一进的小院,四间北房,两侧有厢房,院中有井,虽略旧些,但价格实惠,离国子监不算太远,读书气氛好。”
“这一处,在宣武门外的铁匠胡同,两进的院子,前后院,有棵老枣树,水井在前院,位置稍偏一点,但更幽静。”
“这一处,在正阳门外的打磨厂附近,一进半的院子,带个小小的后罩房,可堆放杂物,离商业区近,采买方便,就是略微嘈杂。”
“这一处,在琉璃厂左近,一进院落,院子方正,据说以前是个小京官的宅子,维护得不错,就是价格稍高。”
“还有这一处……”胡牙人顿了顿,指着最后一份图样,声音压低了些,“在城西的阜财坊,金城坊胡同。原主是位……嗯,是位宗室,论起来是位郡王,只是如今……家道中落,急需银钱,要将这处别业出手。是三进的院子!规制是这些里面最高的,而且带个小花园!就是……年头久了些,有些地方需要修缮,价格嘛,比前面几处略高,但以三进宅院带花园来说,已是极难得的价钱了。”
沈清漪听得十分认真,目光在那几份图样上来回移动,时而蹙眉,时而微微点头。她尤其在那份“郡王别业”的图样上停留了许久,眼中流露出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三进的院子,还有小花园……这在她过去的生活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谢珩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对胡牙人道:“有劳将这几处的钥匙备下,我们想亲自去看看。”
胡牙人连声答应,很快便安排妥当。
接下来的大半天,谢珩便带着沈清漪,由胡牙人引路,依次去看了这五处宅院。
草厂胡同的那处,果然如牙人所言,略显狭小陈旧,隔壁邻居家的声响清晰可闻,沈清漪觉得有些憋闷。
铁匠胡同的两进院,老枣树遒劲,环境清幽,但房屋有些阴暗,后院的围墙也似乎不太牢固。
打磨厂的那处,市井气息浓厚,人来人往,站在院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叫卖声,沈清漪微微摇头。
琉璃厂左近的小院,干净整齐,但布局规整得有些刻板,少了些生气,而且价格确实不菲。
最后,他们来到了城西金城坊胡同的那处“郡王别业”。
胡同幽深,青石板路略显坑洼,两旁多是些有些年头的宅院,门楣高低不一,透着一股沉静的气息。宅院的大门是普通的黑漆木门,并不张扬,门楣上原有的匾额已然卸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影壁,上面的砖雕依稀可见是福禄寿三星的图案,只是蒙了尘,有些模糊。绕过影壁,是宽敞的第一进院落,青砖墁地,方正开阔,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虽梁柱窗棂的漆色斑驳,木料却都是上好的,结构依旧坚实。穿过垂花门,是第二进院落,比前院稍小,更为私密,正房与厢房的规制与前院相仿,应是内眷所居。最让沈清漪眼前一亮的,是穿过第二进院落月洞门后,那一方小小的花园。
花园显然荒废已久,假山上的湖石倾颓,小径被枯草覆盖,池水干涸见底,露出淤泥。然而,角落里几株老梅树遒劲的枝干上,竟意外地萌发了些许新绿,一丛无人照料的迎春,在残雪未消的墙角,倔强地开出几朵嫩黄的小花。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下来,在这片破败中,竟生出一种静谧而充满生机的奇异美感。
沈清漪站在花园中,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衰败与新生并存的景象,心中莫名一动。这宅子,就像她曾经的人生,布满尘埃,被视为不祥,内里却依旧有着坚韧的骨架,和等待复苏的生机。她仿佛能看到,若是细心打理,铲除杂草,修补亭台,引活水入池,种上些花草果蔬,这里将会变得多么美好。三进的院子,对他们两人而言确实大了些,但那份开阔,那份沉淀了岁月却未被岁月完全吞噬的气度,深深地吸引了她。
胡牙人察言观色,见沈清漪在此处流连最久,便趁机道:“夫人好眼力!这宅子就是旧了些,底子是极好的!您看这梁柱,这青砖,都是当年的好东西!稍微修缮一下,比那些新盖的宅子还结实耐用!而且这地段,闹中取静,离皇城也不算太远……”
看完五处宅院,回到牙行,已是夕阳西下。胡牙人殷切地送上茶水,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谢珩看向沈清漪,柔声问:“清漪,看了这五处,你心中可有属意?”
沈清漪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犹豫了片刻,才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忐忑与期盼,小声道:“夫君……我……我觉得,城西金城坊胡同那处……三进的院子,虽然旧了,也大了些,但是……院子宽敞,还有那个小花园……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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