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供应链暗战与“离心”危机

　　生意这玩意儿，有时候就跟炖老火靓汤似的，火太猛了容易糊，火太小了熬不出味，关键得稳得住，还得耐得住寂寞。

　　自打搞出那套“工序外包、蚂蚁搬家”的野路子，算是暂时绕开了张胖子的封锁，给SUdU续上了一口气。档口里又恢复了那种忙碌但有序的节奏。

　　南希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计算器上噼啪作响，核对着每一笔外包工序的成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分散加工的模式，成本确实比之前高了一截。

　　波波天天在外面跑，皮肤晒得黝黑，不是在跟某个家庭作坊的老板磨牙花子砍工价，就是在追着物流车满城跑，整个人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

　　美芬和小茹则成了“质检狂魔”，对着灯光一件件检查送回来的半成品，眼神比海关缉私的x光机还锐利，生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砸了招牌。

　　林夕呢，倒是安静下来了。大部分时间埋着头画图，但设计的风格明显变了，不再追求那种视觉效果炸裂但工艺复杂的“暴雨梨花针”，而是转向更简约、更适合“工序外包”生产的实用款。我知道，她心里那点小委屈和小别扭还没完全散，但这姑娘懂事，知道轻重缓急。

　　云飞那边，也摸到了更深的底。他告诉我，张胖子搞的那个“服装产业联盟”，不光是为了排挤我们，更想借着抱团，去跟面料供应商压价，跟物流公司谈优惠，甚至想垄断几个热门渠道。这老小子，是想当四季青的“武林盟主”啊！

　　“联盟？哼，”我听完冷笑一声，“就是一帮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能成什么气候？长久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压力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的成本上去了，利润空间被压缩了。南希那边天天跟我念叨现金流紧张，波波也抱怨小作坊配合度差，交货期没保障。

　　这天下午，波波又一脸晦气地跑回来，抓起桌上的凉白开猛灌了一通。

　　“妈的！又黄了一家！”她抹了把嘴，气呼呼地说，“城西那家专门做拷边的刘师傅，手艺多好啊！刚才打电话来说，不跟咱们合作了！说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把他包圆了！”

　　“知道是谁挖的墙角吗？”我眉头皱了起来。拷边这种基础但关键的工序，找个靠谱的不容易。

　　“还能有谁？！”波波一跺脚，“十有八九是‘韩流先锋’那帮孙子！金大牙指使的！他们不敢明着来，就暗地里使绊子，高价挖咱们的合作点！这不是恶心人吗？！”

　　我心里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张胖子这老王八蛋，正面封锁不成，开始玩“挖墙脚”了！这招更阴损！他不用自己出面，就让金大牙这种马前卒，用高价一点点蚕食我们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蚂蚁雄兵”网络！

　　“汪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波波急了，“这些小加工点，本来就没啥忠诚度，谁给钱多就跟谁干！咱们这‘蚂蚁搬家’，眼看就要被他们拆散架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胖子这是阳谋，就是欺负我们底子薄，烧不起钱跟他拼价格。

　　“南希，”我转头问，“如果我们也跟着涨价，成本扛得住吗？”

　　南希飞快地敲了几下计算器，摇摇头：“汪哥，不行。咱们的毛利本来就不高，再涨工价，基本就是白忙活，甚至亏本赚吆喝。”

　　档口里气氛一下子又凝重起来。刚找到的活路，眼看又要被人堵死了。

　　就在这时，林夕突然放下笔，轻声说了一句：“要不…咱们试试找更远一点的加工点？比如…桐乡、海宁那边？那边也有很多家庭作坊，工价可能比杭州低，而且…张胖子的手，不一定伸得了那么长。”

　　我眼睛一亮！对啊！杭州周边服装产业带不少，何必死磕本地？张胖子在四季青是地头蛇，到了别人的地盘，未必好使！

　　“林夕这主意不错！”我立刻肯定道，“波波！这事交给你！明天就去桐乡、海宁跑一趟！摸摸底！重点找那些有特色手艺、但可能没什么稳定订单的小厂子或者老师傅！”

　　波波脸一苦，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又跑啊？汪哥，我这腿都快跑细了，鞋底都磨薄了…”

　　“磨薄了就去买双新的！公司报销！”我瞪了她一眼，“现在就是拼谁腿勤快，谁路子野！赶紧去！发挥你跟老板娘们套近乎的特长！”

　　波波哀嚎一声，但还是抓起她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包，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

　　我心情稍微好了点，看了一眼林夕：“可以啊！关键时刻，脑子挺活泛！”

　　林夕脸微微一红，低下头，没说话，但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我这口气松完，第二天，一个更让我窝火的消息传来了。

　　是瑶瑶姐给我打的电话。她语气有点严肃：“小汪，跟你说个事。你那个设计师，林夕…前两天，私下跟‘韩流先锋’的金大牙接触过。”

　　我脑子“嗡”的一声：“什么？！瑶瑶姐，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瑶瑶姐顿了顿，“金大牙那大嘴巴，喝酒的时候跟他手下人吹牛，说SUdU的核心设计师都快被他挖动了…虽然没点名，但四季青搞武侠风设计的，除了林夕，还有谁？”

　　我握着电话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林夕？她怎么会…？

　　“小汪，你也别急。”瑶瑶姐劝道，“小姑娘可能也是一时糊涂，或者被金大牙忽悠了。你好好跟她谈谈，现在这节骨眼，内部可不能乱。”

　　挂了电话，我胸口堵得厉害。一种被背叛的怒火和巨大的失望交织在一起，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那么信任她，还刚刚夸了她！她转头就给我来这一出？

　　我猛地站起来，就想冲过去找林夕问个明白。

　　但脚步迈出去两步，我又硬生生停住了。

　　不行！不能这么冲动！

　　我强迫自己坐下来，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两口。烟雾缭绕中，我慢慢冷静下来。

　　林夕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委屈？因为觉得在我这儿不受重视？还是因为…金大牙开了她无法拒绝的价码？

　　不管因为什么，现在直接撕破脸，只会把她彻底推向对面，SUdU损失一个核心设计师不说，团队士气也得垮掉一半。张胖子估计就等着看我内部崩盘呢！

　　不能中计！

　　我得换个法子。

　　下午，我像没事人一样，把林夕叫到了办公室。我没提金大牙的事，只是拿出波波初步反馈的、从桐乡和海宁搜集到的一些加工点资料和她讨论。

　　“林夕，你看，桐乡这边有几家做传统手工盘扣和刺绣的老师傅，手艺很不错，价格也合适。海宁那边有厂子擅长复合面料冲压…你的新设计，能不能把这些元素融合进去？做出点别人模仿不了的特色？”我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商讨的意味。

　　林夕显然没想到我是找她聊这个，愣了一下，接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的眼睛渐渐亮了。

　　“这个盘扣…可以改良一下，用在‘逍遥派’系列的新款上…这个复合冲压，或许可以做‘软猬甲’主题的机能风外套…”她越说越兴奋，完全沉浸到了设计思路里。

　　我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本质还是热爱设计的。也许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思路不错！”我肯定道，“这些特色工艺，是那些只会抄袭的大路货工厂短时间内学不来的！这就是咱们的‘护城河’！林夕，这任务交给你了，抓紧出几个融合这些新工艺的设计打样！咱们得跑在别人模仿的前头！”

　　“好！没问题！汪哥！”林夕用力点头，脸上焕发出久违的光彩，拿着资料兴冲冲地出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眼神沉了下来。

　　安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得让她自己意识到，哪里才是她真正的舞台。

　　几天后，我让南希“无意中”向林夕透露了一个消息：金大牙那边最近也在疯狂挖设计师，开价很高，但据说合同条款极其苛刻，有竞业协议和天价违约金，而且去了主要是“借鉴”（抄袭）国外最新款，基本没有自主设计空间。

　　我又让波波“偶然”带回来一些消息：金大牙那边的代工厂，最近因为疯狂压价赶工，质量下滑严重，退货率很高，工人怨声载道。

　　我什么都没直接对林夕说，但这些信息，像种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撒了出去。

　　同时，我对林夕的设计方案，给予了前所未有的支持和资源倾斜。她要尝试新工艺，我让波波全力配合去找供应商；她打样成本超支，我让南希特批；甚至在团队小会上，我公开表扬了她的新思路，称这是SUdU突破同质化竞争的关键。

　　我能感觉到林夕的变化。她眼神里的那点游离和委屈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信任、被重用的专注和干劲。她再也没提过什么“暴雨梨花针”，而是全身心扑在了如何将传统工艺与现代武侠风结合上。

　　一天晚上加班，档口里就剩我和她。她突然小声对我说：“汪哥…对不起…”

　　我装傻：“嗯？对不起什么？”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前几天…金大牙找过我…开的价格很高…我…我确实动摇过…”

　　我心里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哦？然后呢？”

　　“但我没答应！”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我知道他是想挖我去抄袭…那不是我要的！而且…我觉得…待在SUdU，虽然累，虽然有时候觉得委屈…但能做自己喜欢的设计，心里踏实！”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拍拍她肩膀，“好好干！SUdU的未来，离不开你们每个人的独门绝技！”

　　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内部的小离心，被及时摁了下去。外部的挖角攻势，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

　　但我知道，张胖子绝不会罢休。他的“联盟”和我们的“蚂蚁雄兵”，必有一场更激烈的暗战。

　　接下来，恐怕就是拼谁更能熬，谁的内功更深厚了。

　　这事儿后来我老琢磨：企业早期，最大的风险往往不是来自外部的竞争，而是来自内部的动摇和离心。尤其是核心团队，诱惑无处不在。处理这种事，硬堵不如疏导，敲打不如赋能。直接撕破脸批评，往往会把人才推走。你得理解她动摇的原因（委屈、利益、发展空间），然后给她创造无法拒绝的价值（信任、平台、成就感），让她自己比较，自己做出选择。这就像大禹治水，疏导比围堵管用。

　　还有就是，供应链的竞争，到最后其实是稳定性和可靠性的竞争。张胖子能高价挖我墙角一时，但他那种联盟模式，内部利益分配复杂，迟早会出问题。而我只要稳住基本盘，不断优化“工序外包”的管理和品控，形成效率和质量的正循环，就能笑到最后。这就像打仗，土豪可以雇雇佣军，但真正能打硬仗的，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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