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识海幻境遇旧敌，旧梦守护破封印

　　阴时室的门在顾昭身后闭合的刹那，他只觉后颈一凉，意识如被无形之手攥住，猛地拽入识海深处。

　　四周的黑暗翻涌成雾，待雾气散尽，一座朱漆剥落的判官殿赫然立在眼前。

　　飞檐上的碎瓦仍在簌簌掉落，殿门半开，门缝里漏出的金光刺得他瞳孔微缩——那光与他腰间阴司玉牌的幽光同频震颤，像在呼应某种沉睡的契约。

　　顾昭，你竟还敢回来？

　　阴恻恻的冷笑从殿内传来。

　　顾昭指尖刚触到袖中判官笔，一道黑影已从门内飘出。

　　那是个身着褪色玄衣的男子，面容在黑雾中忽明忽暗，唯有用朱砂点就的眉钉格外刺眼，当年你坏了我的大事，如今我便夺你判官笔，重塑因果！

　　识海深处传来刺痛，顾昭后退半步，前世的碎片突然翻涌：他曾在阎罗殿见过这张脸——墨无尘，百年前最擅篡改生死簿的阴司书吏，因私放三千枉死魂灵入轮回被通缉。你早该被打入无间地狱。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怎么还剩残魂？

　　全托你当年心慈手软的福。墨无尘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泛着青黑的光，你撕了农妇的勾魂帖时，可曾想过我藏在她冤魂里的一缕残识？你跪阎罗殿七日时，我正躲在忘川河底养魂！

　　话音未落，黑雾已裹着腥风扑面而来。

　　顾昭旋身避开，袖中判官笔自动出鞘——笔杆上的功德纹突然亮起金芒，在识海划出一道防线。

　　可那黑雾竟像有生命般，顺着笔芒的缝隙钻进来，缠上他的手腕，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顾大人。

　　一道柔和的女声从虚空中传来。

　　顾昭抬头，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裙裾的女子踏光而来，手持白玉拂尘，眉眼间带着熟悉的温软，我是你封印记忆的守护者，旧梦。

　　话音未落，她拂尘轻挥，识海中骤然绽开万千星芒。

　　黑雾被星芒灼得发出尖啸，墨无尘的身影被逼退三步。

　　旧梦转身看向顾昭，目光里有化不开的温柔：他的残魂依附在你识海裂痕里三百年，如今你激活镇魂殿，裂痕松动，他才敢现身。

　　那就让他彻底消失。顾昭握紧判官笔，笔杆上的金芒更盛。

　　墨无尘的脸在黑雾中扭曲成恶鬼模样：你们以为能赢？

　　当年你为个农妇背叛阴司，如今这小子也会为了他的小情人们重蹈覆辙——

　　住口！旧梦的拂尘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如同一把无形的剑劈开黑雾。

　　顾昭趁机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判官笔尖——这是他在阴时室里用功德凝练的血契，专破阴邪。

　　血珠刚触到笔锋，识海便炸响惊雷。

　　墨无尘的残魂被金光穿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顾昭！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诅咒你——

　　闭嘴。顾昭低喝一声，判官笔在空中划出字。

　　金光如刀，瞬间将那团黑雾绞成碎片。

　　识海突然安静下来。

　　旧梦的身影开始变淡，她冲顾昭轻轻一笑：封印已破，您的记忆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顾昭只觉识海深处传来轰然巨响。

　　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他身着玄色判官袍，立在轮回井边。

　　井中飘着个农妇的冤魂，哭着说：我女儿才三岁，我想看看她长大。他攥紧生死簿，笔尖悬在农妇的名字上颤抖，最终狠狠划去那道勾魂线。

　　他跪在阎罗殿外，七日七夜未动。

　　殿内传来阎罗的怒喝：私改生死簿者，当受轮回之苦！孟婆端着汤碗叹气：喝了吧，忘了这些因果。他咬着牙摇头，汤碗坠地碎裂，汤液溅在他手背上，烫出狰狞的疤。

　　他坠入轮回时，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旧梦。

　　她站在忘川河边，朝他轻轻挥手：顾大人，我会替您守着记忆，等您回来。

　　原来......顾昭捂住胀痛的太阳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那些他以为是梦的片段，竟是被封印的真实。

　　主公？

　　林知远的声音从阴时室外传来，带着几分哽咽。

　　顾昭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阴时室里。

　　判官笔不知何时浮在他掌心，笔身泛着温润的金光，二字在笔杆上若隐若现。

　　您终于记起来了。林知远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顾昭这才注意到，殿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

　　林知远抱着冥簿跪在门外，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方才我翻冥簿......看见墨无尘的名字，后面写着地府叛徒，被前判官宣平亲手镇压他抬起头，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敬畏，原来......您就是前判官宣平大人。

　　顾昭低头看向掌心的判官笔。

　　笔身上的二字突然亮如星辰，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支笔不再是简单的阴司法器——它是他与地府、与前世、与那些未竟的因果之间，最后一根线。

　　起来吧。顾昭伸手将林知远拉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沧桑，从今天起，我还是顾昭。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判官笔的笔锋，但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林知远看着他眉间若隐若现的朱砂红，突然想起方才月光下，顾昭的影子眉心也有这样一点红。

　　他抱着冥簿后退两步，看着顾昭转身走向阴时室的暗格——那里放着他新炼的功德墨汁。

　　窗外，残月西沉。

　　顾昭站在案前，将判官笔浸入墨汁。

　　笔锋悬在纸页上方时，他忽然想起前世在阎罗殿写生死簿的模样。

　　那时他总说因果自有定数，如今才明白，有些定数，本就是要靠自己执笔重写。

　　赵无极......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笔锋在纸上微微一顿。

　　窗外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

　　林知远抱着冥簿退到殿外，看着顾昭的影子在烛光下微微晃动——那影子的手里，握着一支泛着金光的笔，正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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