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识海深处旧梦浮现，剑魂女判执念未消

　　沈青竹的指尖在顾昭心口轻轻蜷缩，断罪剑的剑穗扫过他手背时，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她猛地一颤，睫毛剧烈颤动，眼底的幽光如烛火般明灭不定。

　　青竹？顾昭察觉她体温骤降，手掌覆上她后颈，触到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低头去看她的脸，却见她瞳孔里浮起层层叠叠的雾气，像是有另一个世界正从深处翻涌上来。

　　识海异动了。

　　顾昭喉结滚动。

　　他记得方才沈青竹说记起很多事时，识海里那道化作流光的身影——那是前世剑魂女判的残魂，此刻怕是要借着记忆翻涌，彻底占据她的意识。

　　别怕。他捧住她的脸，拇指反复摩挲她冰凉的耳垂，我跟你一起进去。

　　沈青竹无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顾昭闭目凝神，识海中的阴司镇魂殿虚影浮现，判官笔自动落入掌心。

　　他咬破指尖，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画下一道往生符——这是进入他人识海的禁忌之法，需以自身精血为引，稍有不慎便会被识海乱流撕碎。

　　眼前景物骤然扭曲。

　　再睁眼时，顾昭已站在一片灰白的雾海里。

　　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碎片：有幼年沈青竹跪在雪地里练剑的身影，有她将平安绳系在断罪剑上的笑容，还有前世作为剑魂女判时，跪在冥王殿外的孤影。

　　顾大人。

　　清冷的女声从雾中传来。

　　顾昭转头，见记忆守护灵抱臂而立，素白裙裾沾着星点荧光，她的识海被前世执念困住了。

　　那执念要斩断黄泉锁魂链，释放被囚的冤魂——当年她就是因这个执念被剥夺判官之位，坠入轮回。

　　如何解？顾昭握紧判官笔，笔锋凝出淡金色功德光。

　　旧梦抬手，雾气中裂开一道缝隙。

　　顾昭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雾气最深处立着一座石拱桥，桥那头是翻涌的黄泉河。

　　桥边站着个持剑女子，玄色官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的判官玉牌闪着冷光——正是沈青竹前世的模样，剑魂女判。

　　她若不解开执念，终将被这残魂吞噬。旧梦的声音渐远，去问她，值得吗。

　　顾昭抬脚过桥，鞋底碾过桥面上凝结的霜花。

　　剑魂女判听见动静，缓缓转身。

　　她的面容与沈青竹有七分相似，只是眼底没有温度，像淬了千年寒冰的剑刃：你是谁？

　　顾昭，沈青竹的...故人。顾昭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斩断锁魂链，放那些被冤死的魂灵转世。

　　剑魂女判的手指扣紧剑柄：你看过他们的业火吗？

　　被诬陷的将军，被屠村的妇孺，被剜去双眼的幼童...他们在忘川里泡了三百年，每一道锁链都嵌进骨头里。她声音发颤，冥王说他们阳寿未尽，该受此劫。

　　可凭什么？

　　就凭你当年为救一个被处斩的小吏，私自改了生死簿？顾昭突然开口。

　　剑魂女判的剑地出鞘半寸。

　　那小吏是替主背罪的忠仆，你查了七日七夜，确认他无辜。顾昭往前走了一步，你跪在冥王殿外三天三夜，说若错放一人，我愿受七世轮回之苦。

　　后来呢？

　　那小吏转世成了个说书人，活了八十岁，临终前还在讲当年有位女判官，剑比阎王殿的柱子还直

　　剑魂女判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顾昭，像是透过他看见某个遥远的画面——或许是那小吏转世后第一次喊她，或许是他在说书摊前摇着折扇，把她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现在你要斩断锁魂链。顾昭逼近她，可你知道吗？

　　那些被锁的魂灵里，有杀妻的恶汉，有吞兵饷的将军，有纵火烧山的山匪。

　　你当年查案时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剑魂女判的剑坠地。

　　她后退两步，撞在桥边的石栏上，指尖颤抖着捂住嘴。

　　雾气里浮起更多画面：被她亲手打入无间地狱的贪官在锁链里挣扎，被她超度的良善魂灵跪在忘川边向她叩首。

　　你救的从不是所有魂灵。顾昭弯腰捡起她的剑，剑刃映出两人重叠的倒影，你救的是该救的人。

　　沈青竹也是如此——她会为救村民夜闯山贼窝，会为保护无辜百姓与暗卫同僚反目，却绝不会对老弱妇孺挥剑。

　　剑魂女判突然笑了，眼泪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原来...原来我从未变过。她伸手触碰剑刃上的倒影，雾气骤然翻涌，黄泉河的涛声渐弱，石拱桥开始崩裂。

　　青竹！顾昭攥紧她的手腕，眼前的景象如碎镜般裂开。

　　再睁眼时，他已回到镇魂殿内，沈青竹正趴在他膝上，睫毛上还挂着泪。

　　我...我看见她了。沈青竹哑着嗓子，手指揪住他的衣袖，她在哭，说自己从来不是合格的判官。

　　可她不知道，她救过的人都记得她。

　　顾昭低头吻她额头：你也不是合格的暗卫——总爱往危险里钻，总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他指尖拂过她眼角的泪，但你是沈青竹，是我爱的沈青竹。

　　沈青竹突然坐直身子，踉跄着走向角落的断罪剑。

　　她弯腰拾起剑，却没有拔出来，而是将剑鞘轻轻放在镇魂殿的功德柜旁。

　　若剑为执念而动，那我宁可不战。她转身时，眼尾还泛着红，这把剑，就留在这儿镇着吧。

　　顾昭起身抱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你已胜过从前的自己。

　　夜色渐深。

　　沈青竹靠在他怀里打了个盹，又突然惊醒。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顾昭，若有一日我再次迷失...你会拉我回来吗？

　　我会一直在。顾昭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她掌心的剑茧——那是练剑二十年留下的痕迹，就算你走到忘川尽头，我也能把你拽回来。

　　沈青竹笑了，蜷缩得更紧些。

　　可她没注意到，镇魂殿角落的断罪剑鞘突然轻轻震颤，剑穗上的红绳在无风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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