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月下谈心诉衷肠，女将情愫悄然生

　　月下谈心诉衷肠，女将情愫悄然生

　　夜色像浸了水的墨，把山影染得愈发沉郁。

　　秦雨桐坐在洞口的青石板上，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她眼底的阴云。

　　腰间的剑鞘还留着撞洞壁时的浅痕，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划痕，松针落在发间，扎得后颈生疼。

　　小姐。铁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粗粝的关切。

　　他握着铜锤的手没松开——自打进了这山坳，这位西凉第一猛将的神经就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秦雨桐侧过脸，月光在她眉骨投下阴影，倒显得眼尾的泪痣更分明了：铁叔有话直说。

　　铁鹰顿了顿，铜锤在地上磕出闷响：那顾昭...真能信？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低，您忘了三年前朔州城那档子事？暗桩说信鸽脚环刻着字，后来......

　　后来那批粮草是被山匪劫的。秦雨桐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缝里的青苔，官府查了三个月，卷宗里写得明白。她忽然抬头，再说了，他用阴司权柄起过誓。

　　铁鹰的手僵在半空。

　　他跟着秦雨桐十年，自然知道那抹眉心青痕的分量——阴司誓约，连鬼差都不敢轻易违背。

　　可他还是拧着眉，铜锤往地上一杵，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几片松针打着旋儿落在秦雨桐脚边。

　　洞内燃着的火折子早灭了，顾昭摸黑添了把松枝。

　　火星噼啪炸开时，他借着微光扫过洞壁——那些箭头和数字，确实和现代战术地图上的兵力部署标记如出一辙。

　　指尖抚过刻痕，他忽然想起前一世在枉死城见过的北周残卷，上面记载着西凉铁骑暗桩分布图，字迹清瘦如竹。

　　的一声，是汤碗碰在石桌上的轻响。

　　顾昭端着陶碗出来时，看见秦雨桐正望着山坳方向发怔，月光把她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今晚风寒。他把汤碗递过去，指腹触到她手背时微微一滞——凉得像块浸了水的玉。

　　陶碗里飘着姜香，是他用山溪里的野菌和随身带的盐巴煮的，喝口热的。

　　秦雨桐接过碗，热气模糊了睫毛。

　　她低头抿了一口，汤里的姜辣得鼻尖发酸：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你啃烤饼时，碎屑落了三颗在膝头。顾昭在她身旁坐下，望着天际那轮圆月，第一颗在左襟，第二颗在腰带扣上，第三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沾着饼屑的睫毛，粘在这儿。

　　秦雨桐的手一抖，汤碗差点摔了。

　　她慌忙去接睫毛上的碎屑，却反被顾昭按住手腕。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一拂，碎屑便落进汤里：不用急。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洞来，秦雨桐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从小到大，义父教她排兵布阵，铁鹰教她挥锤破甲，却没人教过她该怎么接住别人的温柔。

　　她低头盯着汤碗里的倒影，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你为什么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顾昭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脊，有人的战场在沙场上，有人的战场在心里。你现在的战场，就在这儿。他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

　　秦雨桐的呼吸一滞。

　　汤碗在她掌心发烫，烫得她想起去年冬夜，义父咳着血给她递姜茶时的温度。

　　那时她跪在病榻前，听着军医说肺痨无药，却连掉眼泪都不敢——西凉铁骑的统帅，怎么能哭？

　　从小到大，我只知道听命行事。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破茧的生涩，义父说东，我绝不走西；军报说北境有敌，我便带三千骑冲在最前。可现在......她攥紧汤碗，我开始怀疑那封密信是假的，怀疑粮草被劫另有隐情，甚至怀疑......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如炬，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棋子耍了十年！

　　顾昭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月光漫过他的肩，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道无声的屏障，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你说得对。秦雨桐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厉害，我不是棋子，也不是叛徒......我只是想活得明白一点。

　　那就不妨，从这一刻开始。顾昭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清泉，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明天去马厩查暗格，我们一起找证据。如果真有人想栽赃，总会留下马脚。

　　秦雨桐望着他眼里的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想起今天午后，他站在乱军之中，手持判官笔画出镇魂阵，阴兵从地底钻出时，他的眼睛也是这样亮——不是算计，不是谋划，是真正想帮她拨开迷雾的光。

　　如果......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汤碗早被搁在石上，如果有一天我决定离开西凉，你会不会收留我？

　　顾昭望着她发颤的睫毛，想起现代战术地图上那个用红笔圈起的可争取势力。

　　但此刻，他望着她眼底的期待，喉间的话突然变了：当然。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虎口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缰绳磨出来的，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秦雨桐的脸腾地红了。

　　她慌忙抽回手，却碰倒了汤碗。

　　陶碗骨碌碌滚到洞口，地撞在石头上，溅起的汤水在月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

　　小姐！铁鹰的声音突然拔高，铜锤重重砸在地上。

　　他原本守在十步外的老松树下，此刻却半蹲着，耳朵贴在地面，脸色骤变，有马蹄声！

　　顾昭猛地站起来，拉着秦雨桐退到洞口阴影里。

　　山风卷着尘土扑来，他听见铁鹰压低的嘶吼：至少三千骑！从西南方向来的！

　　秦雨桐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她望着顾昭，眼里却没了方才的慌乱——有的只是破釜沉舟的坚定：是冲我们来的？

　　不管是谁。顾昭摸了摸眉心的青痕，判官笔的凉意顺着经脉窜遍全身，有我在。

　　山坳外的官道上，尘土正随着马蹄翻涌。

　　月光下，西凉铁骑的玄色披风像潮水般漫过来，为首的将领举着令旗，旗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上面绣着的银色狼头——那是西凉军最精锐的玄狼卫标志。

　　而此刻的山洞里，秦雨桐望着顾昭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觉得，或许这乱世里，真的有比铁骑更可靠的东西。

　　比如，眼前这个愿意陪她查真相、许她归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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