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冥簿初启录罪状，阴兵夜猎斩残魂

　　顾昭回到营帐时，掌心的阴司印记微微发烫。

　　他解下腰间的兽皮水囊灌了两口凉水，喉结滚动间，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那是阴司镇魂殿在召唤。

　　该来了。他垂眸拂过案上半卷未收的帛书，指节在二字上轻轻一叩，转身闭目。

　　再睁眼时，已置身于阴司镇魂殿的青石板上。

　　殿内烛火幽蓝如鬼火，照得穹顶的镇魔纹泛着冷光。

　　正中央的青铜供桌上，那本尘封多日的冥簿泛着暗黄，封皮上生死录三个古篆像是活物，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蠕动。

　　宿主终于想起要开启它了。

　　森冷的声音自供桌下传来。

　　顾昭抬眼，见供桌阴影里走出个着玄色官服的身影——面容模糊如蒙雾，唯余一双眼泛着幽绿鬼火，正是前日突然出现的无名判官。

　　昨日收了三千功德。顾昭指尖按在冥簿封皮上，能清晰感觉到里面翻涌的怨气，足够吗？

　　无名判官抬手，掌心凝聚出团黑雾，将功德注入这里。他指尖点向冥簿右下角的暗纹，记住，这不是填酒囊饭袋，是喂饱一本吃尽天下罪孽的凶兽。

　　顾昭深吸一口气。

　　自激活镇魂殿以来，他每日带着阴兵清理边境冤魂，在战场收殓将士遗骸，功德值从初始的零涨到如今的三千七百。

　　此刻他运转功法，识海中那团暖金色的功德光团便顺着指尖涌出，如细流般渗入冥簿暗纹。

　　冥簿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轻响。

　　顾昭后退半步，见封皮生死录三字突然炸开，化作千万金箔似的光片，在殿内盘旋着钻入书页。

　　原本空白的纸页开始自动翻动，每一页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有血写的，有墨写的，甚至有焦黑的炭痕——全是天下人的罪孽。

　　南梁萧顼，私通北周，卖粮换马，致三县百姓饿殍三千。

　　北周宇文珠，屠城七座，老弱妇孺皆不留，血浸城墙三尺。

　　北魏余孽拓跋宏，暗养死士三千，刻龙袍于密室，谋逆之心昭然。

　　顾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前日在营帐里写的罪状不过是冰山一角，而眼前这卷冥簿，竟将天下权贵的恶事一桩桩抖了个干净。

　　当翻到那一页时，他的手指骤然收紧——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二十七条罪证，从收受贿赂到毒杀谏官，连十年前强占民女致其投井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凡有罪者，皆入此簿。无名判官的声音像冰锥刮过耳膜，从今日起，生死由你裁决。

　　顾昭的指尖抚过二字。

　　这个南陈最善弄权的老匹夫，上月被沈青竹的暗卫绞杀在密室，却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留了残魂。

　　这几日建康城总有人说看见白衣鬼影在江府游荡，吓得江家上下鸡飞狗跳。

　　江承羽那小子该坐不住了。他低笑一声，指腹重重压在的罪证上，正好，拿他开刀。

　　建康城，江府后院。

　　江承羽捏着信鸽的爪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信纸上是线人刚传来的消息：顾昭已开冥簿，江总残魂显于阴司殿。他猛一甩袖，案上的茶盏落地，瓷片溅到跪在地上的家仆脸上，废物！

　　连老爷的残魂都看不住？

　　少...少爷。家仆缩着脖子，听说那冥簿专收罪孽，老爷生前造的孽太多，怕是...怕是镇不住啊。

　　住口！江承羽抽出腰间玉牌砸过去，玉牌撞在门柱上碎成两半。

　　他转身抓起案上的密信，笔锋在北周密探四字上重重画了道，去把张统领找来。

　　就说...就说顾昭得了妖书，若不早图，南陈必亡。

　　家仆连滚带爬退下。

　　江承羽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从袖中摸出半块血玉——那是江总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能保残魂不散。

　　此刻血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像极了他此刻裂开的理智。

　　父亲，儿子一定让顾昭给您陪葬。他对着血玉低喃，却没注意到窗外的乌鸦突然振翅飞走，留下几片黑羽飘落在碎玉上。

　　同一时刻，南陈观星台。

　　月婵的星盘突然剧烈震动，二十八星宿的铜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素白的指尖按在位上，只见原本暗哑的青铜珠此刻泛着刺目的金光——那是冥司权柄现世的征兆。

　　顾昭竟能引动地府正统权柄...她望着星盘上扭曲的星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前日在营帐里见他翻地图时，她便觉这男子不似常人，如今看来，这乱世的定鼎者，终究是他。

　　她转身取过案上的密信，笔尖在绢帛上疾书：妖书非妖，实为天罚，望陛下明鉴。墨迹未干，她便唤来贴身侍女：速将此信送进皇宫，走偏门，莫让任何人看见。

　　侍女领命而去。

　　月婵望着星盘上重新归位的星宿，正欲松口气，却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

　　她瞳孔微缩，追出观星台时，只来得及看见半片被烧尽的绢帛飘落，火星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那是她刚写的密信。

　　江承羽。她攥紧袖中的桃木剑，清冷的面容上首次浮现出冷意，你倒是比你父亲更急着找死。

　　阴司殿内，顾昭握紧了判官笔。

　　笔杆上的刻痕又深了一道，那是他用功德喂养的印记。

　　他蘸了蘸指尖的血——这是写生死判必须的人血墨，比功德更能引动冥簿共鸣。

　　江总，贪赃枉法，白银三百万两。他笔尖落下，血字在页上燃烧，陷害忠良，御史中丞陈立满门抄斩。血字化作锁链，勾结北周，卖南陈军事情报十七封。锁链突然绷直，发出刺耳的尖啸。

　　虚空中传来一声惨叫。

　　顾昭抬头，只见一团青灰色的雾气在殿内凝聚，逐渐显化出江总的模样——他穿着死时的血衣，脖颈上还留着暗卫绞杀的勒痕，顾昭！

　　你敢动我残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住口。顾昭将判官笔往空中一抛。

　　笔杆旋转着射出金光，直接贯穿江总的眉心，你害的那些冤魂，哪个不是这么求你放过的？他指尖点向冥簿，进去吧，在里面把你造的孽，一桩桩尝个遍。

　　江总的残魂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被书页上的锁链拖了进去。

　　冥簿地合上，封皮上的生死录三字泛着红光，像刚饮过血的兽口。

　　主公！

　　殿外突然传来赵无极的声音。

　　顾昭退出识海，睁眼便见老统领掀帘而入，铠甲上还沾着草屑，建康城外乱坟岗传来消息，江总残魂被锁进冥簿了！

　　那些跟着江家的泼皮到处说您是妖人的，刚才全被雷劈了！他大笑拍腿，现在建康城都在传，说您是阴司派来的活判官！

　　这才刚开始。顾昭望着案上沈青竹留下的细作名单，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血渍。

　　窗外的月光爬上帛书，将北周密探几个字照得发亮。

　　他抬眼望向帐外的夜色，低声道：去把黑白无常叫来。

　　赵无极一怔，随即露出狂喜的笑容：主公是要...

　　夜袭。顾昭抽出判官笔，在名单最上面画了个圈，让他们知道，冥簿之下，没有漏网之鱼。

　　夜色渐深，营帐外的篝火噼啪作响。

　　顾昭将名单折成纸鹤，放在掌心。

　　纸鹤突然振翅飞起，穿透帐幔消失在夜色里。

　　远处传来两声尖啸，像是黑鸦的啼鸣，又像是无常索命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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