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阴兵夜练破敌策,林书生暗探镇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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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顾昭已立在江畔。他着青布短打,腰间悬着判官笔的木鞘,靴底沾着夜露打湿的草屑。
五十余道阴兵呈雁行排列,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他们本是龙啸天屠村时枉死的百姓,经镇魂阵洗去怨气,如今眼瞳里只剩幽蓝的光。
报——赵无极大步跨来,甲胄在晨风中发出细碎的响。
他原是南梁暗卫统领,自投了顾昭后,总爱穿半旧的玄铁鳞甲,说是省得新甲硌着骨头。
此刻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百步外老槐树上的白影,那无常还在。
顾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老槐枝桠间,白无常倚着树干,腰间铜铃被风掀起半寸,露出底下半卷生死录的朱红封皮。
他的白袍沾了夜露,却仍是一尘不染的白,像落在枝头的鹤,偏生眼底带着霜。
由他看。顾昭指尖轻轻叩了叩掌心。
昨夜用判官笔写虚妄者三字时,笔锋划破了虎口,此刻血痂还泛着淡红。
他望着阴兵队列,嘴角勾出极淡的笑,他要看因果,我便给他看。
鬼影穿心阵——起!
一声令下,阴兵突然散开。
前队十二人如游鱼般贴着江面滑行,后队分成三股,竟穿透了江边那座坍塌的石屋。
最末的阴兵抬手虚握,腰间浮现出半透明的短刃——那是他们生前未及使用的农具,此刻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白无常的指尖动了动。
他本是地府最古板的阴差,最恨人间修士故弄玄虚,可眼前这阵却让他想起百年前在酆都见过的无常索命阵。
那些阴兵的动作没有半分滞涩,穿透石屋时连灰尘都不曾惊起,倒像是...本就该属于黑暗的活物。
好手段。白无常低喃一句,又迅速抿紧嘴。
他翻开生死录,笔尖悬在顾昭的功德栏上——昨日还是八万三,此刻竟涨了两千。
墨迹未干,晕开细小的血珠,像极了人间百姓磕破额头时,滴在青石板上的印记。
主公,那阵...赵无极欲言又止。
他跟了顾昭三月,最佩服的不是阴兵的玄奇,是这书生能把阵图拆成农家插秧的步点、猎户围猎的路数。
就像此刻的鬼影穿心,分明是将夜袭敌营拆成了三招,连阴兵的站位都暗合月相盈亏。
夜袭要的是快、准、隐。顾昭转头看向他,眼底有星火跃动,你且记着,等真上了战场,这五十阴兵能抵五百精兵——前提是,他们要让敌人先怕。
赵无极大笑,震得甲叶乱响:末将这就去备酒!
等破了南陈水军,定要和主公痛饮——
顾昭突然抬手。
江风骤起,卷开半层雾。
老槐树上,白无常的铜铃猛地炸响,震得几片槐叶簌簌坠落。
他盯着阴兵队列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审视,倒像是...在看一本被翻旧了的经卷,终于翻到了熟悉的那页。
因果...原来如此。白无常轻声说。
他合起生死录,转身隐入雾中,连铜铃声都淡了许多。
顾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在掌心画了个圈——那是现代战术沙盘上,标记观察期结束的符号。
他知道白无常这一走,地府的怀疑便去了三分。
剩下的七分...得看今夜。
月上中天时,林知远的青布鞋又陷进了泥里。
他缩在镇魂殿外的老槐后,喉结动了动。
白日里顾昭叫他过去时,他分明看见那支判官笔的笔锋沾着血,而沈青竹的剑穗上还挂着半片阴兵的衣角。书生该读圣贤书。他捏紧怀里的《春秋》,可书页早被汗浸得发皱,可...那生死录...
昨夜在芦苇荡,他亲眼见顾昭提笔写血字,那些冤魂的脸就浮在月光里。
他本是邻村的童生,来此借住不过半月,却总觉得这小村的夜太静,静得能听见地底的哭声。
直到三天前,他在村东破庙捡到半卷残书,上面画着镇魂殿的模样,还写着得生死录者掌轮回。
就看一眼。林知远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手却抖得厉害。
火光照亮他青衫上的补丁——那是他娘临终前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娘,儿子不是贪,是...是想知道这世道,凭什么好人总被欺负?
他踮脚凑近殿门。
镇魂殿的门是檀木做的,却没有门闩,只挂着枚青铜兽首环。
林知远刚要推门,忽然听见殿内传来低语。
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混着砂纸摩擦的刺响:妄动生死者...必遭反噬...
他的手悬在半空,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这声音他听过——昨夜顾昭写血字时,那些冤魂的哭嚎里,就混着这样的低吟。
林公子。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知远吓得差点栽进泥里,转身时撞得槐叶乱落。
顾昭站在月光里,手里端着盏青釉灯,暖黄的光映得他眉峰柔和,可眼底却像浸了寒潭。
主...主公。林知远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袖,我...我睡不着,想找你讨杯茶喝。
顾昭没接话。
他抬步走进殿门,灯影在地上拖出长痕。
林知远硬着头皮跟上,一脚踏进殿内,立刻被满室金光刺得眯眼——那是镇魂殿的光,从穹顶的八卦图里漫出来,照得供桌上的冥簿泛着玉色。
你想看什么?顾昭将灯放在供桌旁。
冥簿就摊在他手边,最上面一页写着龙啸天,阳寿三十六,死于非命,怨气值九千,墨迹未干,还在往下渗着黑血。
林知远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白日里阴兵穿透石屋的模样,想起白无常看顾昭时突然变柔的眼神,想起破庙里那卷残书最后的话:生死录非大善大恶不可近,否则魂消魄散。
我...我想知道,你为何能断人生死。他咬着牙说,声音却发颤。
顾昭伸手翻开冥簿,露出第二页。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名字,有被山贼砍死的老妇,有替父顶罪的少年,还有二十三个降卒——正是前日他写虚妄者时提到的。每一笔,都是他们的血。顾昭指尖划过龙啸天三字,墨迹突然腾起黑雾,凝成那恶人的脸,我若心软,他们便永世不得超生。
林知远下意识后退半步。
黑雾里的龙啸天咧着嘴笑,嘴角还沾着血:书生,你也想管闲事?
你娘咽气时,求那大夫开药,他说没钱治什么病,你忘了?
住口!林知远喊出声,额头青筋直跳。
他娘去世那天,他跪在药铺前磕了三个响头,药铺的朱漆门还是一声关上了。
此刻黑雾里的龙啸天渐渐变成药铺掌柜的脸,笑得更凶:你求顾昭?他能救你娘?他连自己前世都救不了——
够了。顾昭合上冥簿。
黑雾地散了,殿内重新被金光填满。
他望着林知远发白的脸,语气轻得像在说家常:这就是生死录的重量。你若真想看,便伸手。
林知远盯着供桌上的冥簿。
他想起破庙里的残书,想起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要读书,要做个好人,想起顾昭白日里训练阴兵时,那些百姓冤魂望向他的眼神——不是恐惧,是...依赖。
他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冥簿的边缘,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缩回。
无数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被屠的村庄里,婴儿在血里爬;投江的姑娘,裙角还挂着水草;二十三个降卒跪在雪地里,刀架在脖子上。
他踉跄着撞翻供桌,青釉灯地碎在地上,灯火却没灭,反而烧得更旺。
你...你真的背负着这些?林知远扶着墙,指甲几乎掐进砖里。
顾昭弯腰捡起冥簿,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我非神,亦非魔。他说,只是...他们没人替自己说话,我便替他们说。
殿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林知远顺着声音望去,见老槐树上落着只黑鸦,正歪着头看他。
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
他突然想起白日里顾昭训练阴兵时,那些阴兵的眼神——和这月光一样,清清明明,没有半分浑浊。
我...我懂了。林知远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明日我便去替张寡妇写状纸,她儿子被地痞打断腿的事...该有人管。
顾昭笑了。
他捡起地上的灯芯,重新点亮青釉灯。
灯火映得他眉眼温柔,倒像是个寻常的读书郎。记得用朱砂。他说,血字太重,墨字太轻,朱砂...刚好是人间的颜色。
林知远走后,顾昭独自坐在殿门前。
夜风卷着江潮的声音涌来,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第三日了。他低声说。
江面上,晨雾正被风撕开一道口子。
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桨声,混着几句粗哑的骂:龙啸天都死了,这破船谁爱管谁管!放屁!那批粮草是老子的——
顾昭摸出腰间的判官笔,笔尖在掌心轻轻点了点。
他望着渐亮的天色,眼底的星火越烧越旺。
该来的,总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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